一会，又看一眼。

稻崎露敏：？

“怎么了？”他略带不耐烦地问。

日向阳葵故而愈发小心翼翼：“露敏，你不生气了吧？”

她拧着身体，歪着头钻进了稻崎露敏垂下的视野里，面目上的神情真切如冬日里撒落的阳光，十分珍稀，难得。

日向阳葵又说：“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这样了，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神情有点可怜了。

稻崎露敏突然不知道对她该说什么。

他学着她平时看自己的样子，眼中人都是对方似地回以注视，然后说：“不生气了。”

日向阳葵回正身体，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发痒的脸颊，她觉得自己刚刚动作太傻了，稻崎露敏则安静地继续处理伤口。

谁也没再说话。

他们简单找了个没受到熊摧残的屋子把东西放下，里面有桌子，还有床。

接着，稻崎露敏给日向阳葵介绍起这个地方。他提过的那些转基因植物装置，还有从窗台望下去，一块块工厂旁荒废的种植田地；附近有河，不用担心缺水，虽然水质受到污染；他说起过滤装置，还有烧水发电的原理：通过水，将热能转化为电能。

最后，他带她走近废弃工厂的核心，一座巨型机械怪物出现在日向阳葵眼前。

稻崎露敏独自走入其中，尝试修理起机械怪物，他很快便变得灰头土脸。

日向阳葵仰着头，情不自禁张嘴，傻愣愣的表情表现了对庞然大物的震撼感；然后再闭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此刻狼狈不堪的稻崎露敏看。

她想，接下来他可能会一直保持这个面貌了——这个地方需要修理的东西很多。

“晚上吃熊肉火锅吗？”日向阳葵突然问。

稻崎露敏全神贯注在机械上，随意地答了声：“嗯。”

日向阳葵不再打扰，跑去做自己擅长的事——宰熊，即便一只手受伤了也不耽误干力气活。

勤劳的小蜜蜂又开始忙碌了，开荒保洁——把熊窝旁边的人骨头拿出去扔掉，烧水煮肉——晚餐是熊肉火锅。

既细心、又竭诚的女孩做了许多事。

荒芜的夜幕落下，一盏暖黄的灯火在黑隆隆的房间里亮起，桌面上未吃完的饭菜盖上了层防尘罩，留作下顿。

日向阳葵打扫、规整了屋子，终于轮到整理起自己的行李。她从里面挑出一件奇怪的衣服，透明、薄纱、蕾丝的裙子。

可能是暖色灯光映射，她的脸上升起一朵火红的云彩来。

她没有动作，目光斜着、虚掩似地瞄向稻崎露敏。

他刚研究了会前人遗留的改良植物资料，这时候停下来手中笔记，似乎在思考什么，也可能是累了，单纯地走神。

然后日向阳葵抱着那件衣服，走到稻崎露敏身畔。

“嗯？”他挑眉，看来方才是在发呆。

日向阳葵主动去亲了他——闭着眼睛——盲亲。

稻崎露敏平静地接受了日向阳葵的亲吻，在她对不准嘴巴位置的时候，移动自己的方位。

唇瓣浅浅贴合的，触感柔软。

他们的嘴唇没有完全闭合，再不深入也总会吻到唇的内壁、微露的牙齿，于是感触又多了分灼热的湿润。

稻崎露敏睁着眼，嘴角勾笑，却仿佛没有感情那般吻着她。

日向阳葵闭着眼啄了啄稻崎露敏的嘴唇，接着便不好意思下去了。

她想，会不会就是他呢？

自己就是在出现梦里的地方遇见他的，虽然过程很奇怪……可如果自己预感里，那么亲近、那么紧密的人真的是他呢？还是似是而非？

梦里，日向阳葵仿佛沉浸在毫无杂质、毫无悲伤的幸福之中，平静、美好、深刻，即便此刻迎来死亡也不会感到害怕……

如果命运是在崩毁的世界里获得幸福，她愿意走向命运。

她张开双眼，眸中倒影着灯火下暧昧的光晕。

日向阳葵对稻崎露敏露出笑容，羞赧从她脸上逐渐退却，变作坦然与真切。

“这件衣服很奇怪的，你看。”日向阳葵说。

稻崎露敏瞥向她手里抓着的透明纱裙。

“试试？”他也在微笑。

她不用继续介绍下去了。

夜深，梦乡徐徐降临于熟睡中的人们。

日向阳葵也做了梦，她先梦到美好感受的命运，接着却做起手脚被切断的噩梦来，在极度痛苦里寻生寻死皆无能，好像也是命运。

她在梦里哭醒，稻崎露敏轻轻地给她拍背，这安慰了她。

日向阳葵放松下来，忽然对预知里截然相反的命运感到迷茫。

还是这两样命运其实是同一个未来的正反面？

她仍记得离开学院的那天，正逢人工智能米娜的考试。老师在武装力量轰炸学院前召唤了孩子们，告诉他们会开始一场没有时间限制的考试：以蛭子的身份抵达外面的外面，若感到迷茫，就往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前进。

日向阳葵的道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