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这个镇就是个大型的实验场。
茨城墙中镇,听传闻已存在至少十一年,也就是说在前文明毁灭的大灾难后,它就立刻建立了。
传闻中,镇中的统治女性秉持女性至上主义。
她们以学校作为根据地,在周围建起铁网的高墙,捕杀靠近领地的男人——长得好看、身体健康的男人则圈养在种猪工厂。不属于居民阶层的男人这负责处理城中镇女性带回来的猎物,日常杂事,以及提供欢愉与繁育。
女人生下来的如果是女孩,便自动成为镇中一员,如果是男孩……
方才作为诱饵的小女孩娜米,是其中一位女人的孩子。
没有姓,她们说姓往上数,终究是父的传承,没什意思,不参与这场游戏的她们直接将其抛却。
“种猪得去工厂啦。”有女人对日向阳葵说。
于是没事找枷锁带的稻崎露敏被人带走。
日向阳葵讶异不已:“欸,那我要去哪里找他?”
路过的女人为她指明方向,靠近那处,钢铁栅栏外面的墙壁上被人大字写着:猪区域。
日向阳葵透过根根树立的铁杆在黑乎乎里寻找稻崎露敏,没找到,她想了想,决定向外面的女人强调道:“他是我的奴隶,不准动。”
着重点在后半句。
她只是觉得,如果被迫做那种事情,心里会很不舒服的。
隔日清晨,日向阳葵的旧识,伊羽,她带着怀孕的女友七希,俩人一起同日向阳葵参观小镇。
七希也是天国学院的三期生。
她们是同性情侣,一直很好,以前学院就是如此。
阳葵和两人不太熟,只是在树下见过她俩亲吻——学校里并没有教过接吻,他们也无法接触除学院的外界。
阳葵不能理解为什么嘴巴要对嘴巴,但这不影响她目瞪口呆大受震撼脸红爆炸。
昨晚她们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七希就在高墙通行的门口等待伊羽归来,好在第一刻扑进她的怀抱,两人永不分离地紧紧相拥。
伊羽一边介绍小镇,一边说,她们出来以后,偶然来到了这里,便一直在墙中镇生活,也听说过周边的食人怪……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从前学院的孩子。
不过对话里,日向阳葵的眼睛总忍不住往七希肚子上飘。
七希发现了,笑着反问:“是在想问为什么要选择怀孕吗?”
她和伊羽都爱笑,笑意发自真心。
只要她们能在一起,不管在哪都很美好。
忽地凑过来的娜米说:“因为母亲生出来才是自己的孩子。”
日向阳葵愣住,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很简单明确的答案。
七希揉了揉娜米的脑袋,做思考状:“不知道。”
娜米不想被弄乱发型,跑掉了。
她望着小女孩逃跑的身影又笑,“突然很想要一个孩子,延续生命?”
她们也有担忧。
生下来的是女孩子,就会如娜米那般理所当然地成为城中居民,在灾难后的世界里获得相对平稳的生活。
七希问:“可万一是男孩呢?”
出生后,就会被关进写着男人生来有罪的种猪工厂。
里面关着的其他男人当然无所谓,她们也不是人道主义者,现在世道也没有道德这回事。
“但换成自己□□生出之人,就不忍心了,真奇怪。”七希又说。
伊羽对七希说:“如果生下来是男孩,我们一起逃走吧。”
“不管在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
她俩微笑,安静地对视,面目上呈现某种软乎乎、暖融融地幸福感,似无畏亦无惧。
日向阳葵心里升起一团模糊不清的情感,像天上的云朵,在心头飘飘荡荡。
午后,阳光照射铁质栅栏,扁平的一行行阴影打进封闭的空间。
“新来的,”管理者用钥匙打开了铁栏杆,对内喊道,“有人指定你。”
猪区域,不允许拥有姓与名的男人们臂膀刺青数字,这便是他们的代号了。其中一人身上,什么也未曾有。
削瘦高挑的男人放了出来,转而投进指定种猪后的提供场地,手上镣铐依旧。
门口,日向阳葵看见了稻崎露敏,对他轻飘飘地笑一下。
她的笑容好似被人影响了,从前光是羞怯,现在则多了丝微妙的味道。
很怪。
稻崎露敏来到日向阳葵身前,立住,他低头,探究般认真地注视向她。
“你参观了什么吗?”日向阳葵站在床边迟迟不坐下,一边盯着管理员说是干净刚换的床单,一边问。
她可参观了很多,说实话,除了女性至上主义外,在这里的生活和外面也差不多。人多事多,不管是哪里都一样。如果仅仅因为全是女性就无比美好,那前文明时代的女校,应该是人间的梦幻天堂了吧?
但仅仅是一点不同,也很奇特了。
稻崎露敏坐在床边,散漫地靠在床头,铐着铁环的手腕平静地放在大腿面上。
他没回答她。
日向阳葵也不好再问,害羞再度成为占领面部的主导。
沉默的氛围里,他倏地出声,问:“阳葵,要留下来吗?”
日向阳葵扭过头,飘似地望他一眼,而后立马垂下眼睑,逃避起面前人来。回答话语的音量极其微小,仿佛不是她发出的那样。
“不。”
她不仅脸上滚烫,浑身上下都在灼热,连手指关节都在透红。
血液在全身疯狂地奔腾。
日向阳葵觉得这里也不错,大家都是女孩子,虽然也有纷争,毕竟这里不是天堂,但生活起来莫名很舒服,大家比起逞强、沉默、排除异己,更倾向于合作、交流与包容,前面的缺点也不是没有,至少倾向,而且把稻崎露敏关起来她莫名觉得还挺可以的。
但他想走。
她想起伊羽与七希之间。
日向阳葵说:“我问了伊羽和七希,如果你想走了,她们会帮我们。”
稻崎露敏对日向阳葵笑起来。
他想,女人是世界的圣母。
稻崎露敏一边将深深的轻蔑藏进勾起的唇角里,一边伸长手,把站着的日向阳葵拉向自己。
日向阳葵踉跄地坐进他怀里,反被锁住他的镣铐逆扣住了身躯。
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骨头对着肉,抵得日向阳葵生疼。
锁链铮铮作响。
他在耳边轻声道:“谢谢你,阳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