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门回头看去,才发现庙门口站了很多人。
最前面的是一些仙门弟子,有几位各门派来此的弟子,但更多的是逐云派的弟子,还有几位好像是山下镇子里曾经的乡民。他们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沉默地望着这边。
“各位,”一个人的声音穿过空气回响在庙门内外,“这位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恶贯满盈的林掌门了。”
林掌门抬眼看去,只见一位衣着华丽、形容枯槁的道士从门后转出,脸色苍白如鬼魂,眼神里满是狠意。
韩月霜。
“就是他,害我妹妹被杀,又暗中加害于我,将我伤成这样。”
他的肩胛处还在不断渗出血迹,看起来十分吓人。
“我?”林掌门发出疑问。
这些事情,是怎么安在他身上的?
韩月霜指着林掌门字字泣血:“别装傻了!这些事情我派人士有目共睹,李仙师就可作证。”
刚从比武场上下来的李若轻抱剑站在旁边,闻言只深深看了林掌门一眼,什么都没说。
林掌门心下了然。
这是大道派在处心积虑地要陷他于不义。
想想也是,不管山上最后达成什么协议,最终要将他这位逐云山的主人排斥在外,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只要他还活着,这些人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你妹妹的死……”
林掌门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韩月霜一剑指向了喉咙。
“你还敢提我妹妹?!”
林掌门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韩月霜问。
“我笑你现在演出这副兄妹情深的样子……”林掌门嗓子里被剑刃抵住了气穴,说话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当初设计她被杀掉的时候,难道没有丝毫愧疚?”
他早就怀疑韩月雪的死是早就安排好的了。
不用血仇,如何血报。
“你!”韩月霜被说中,恼羞成怒,剑锋一转就要杀人。
林掌门是被绑过来的,身上没有剑,手也被束着,毫无疑问要命丧当场。
却只听一声清越的剑吟,一道白色的身影破窗而入,铮地一声弹开了韩月霜的剑。
“沈……”韩月霜讶异地喊了半声,看清来人又收了声。
当然不是沈攀星。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沈攀星计划里的一环。
只是计划里并没有眼前的这个人。
霜白的剑刃在谢轻雪的脸上映出泠泠波纹。
他的脸色没比韩月霜好到哪里去,眼神却柔和清浅:“师父,我来晚了。”
林掌门怔住半天,轻声叹了一句:“小雪啊……”
“你人是我带人伤的,你妹妹是我带人杀的,你不来找我,为难我师父一个老人家做什么?”谢轻雪开口就是连续的质问。
“好了,小雪。”林掌门伸手抓住谢轻雪持剑的手,“都是为师的错,不必替我掩饰了……”
林掌门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完美的人。
他幼时确实头脑聪慧,过目不忘。与人论辩禅机时,常常三言两语讲得对方哑口无言。
但他也很傻,很执拗,对自己认定的事情,从不愿去伪饰作假。
因此和师父的观念出现不同时,他也没想过要委曲求全。
大概是在除了门派后好多天,某次下着雪的驾马车赶路途中,才终于觉出点冲动行事的苦恼来。
那日冷风呼啸,田野间下了多年未遇的大雪,几乎把路都淹没了。
刘仁厚勒马在原地,下车拂去马背上的积雪,又问林掌门要不要歇一歇。
林掌门叹息着下车,举目四望,忽然看到远处路边的纯白雪毯中,隐约有一片鲜红。
走近了才看出,那是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抱在怀里就像雪一样轻,也一样冷。
他在雪里不知趴了多久,整个人都冻透了,唇边全是血迹,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
林掌门吓了一跳,赶快把孩子抱到马车里,急着催马去镇子里找医馆。
那位医道精深的大夫看了看,说孩子肺都冻坏了,得用人参吊着,慢慢施针回温,或许救得回来,但这病根可一辈子也去不掉。
言外之意,要花很多钱。
“您先救人,我这就去取银子。”林掌门许诺道。
“嗐别呀,把病孩子丢我这儿的,我可没少见。你一走了之,让我怎么办?”老大夫摇头不让他走。
“您放心,我不会丢下他。”林掌门想了想,把自己随身的玉佩解下来递了过去。
那是曾经的御赐之物,明眼人都看得出贵重。
等到林掌门去典当了些随身之物,换了银子再返回时,只见那小孩正闭着眼睛沉沉睡着,手里紧紧抓着那块玉佩,抽都抽不出来。
等到小孩醒了,睁开一双漂亮的眸子,先规规矩矩递回玉佩,再开口就问恩人姓名,还礼貌地询问住址,说日后若活下去,有机会一定报答。
说话间,神色却暗淡下去。原来他是突逢变故家道中落,无人照管,才落到如此地步。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又伤得这般厉害,今日如果不管,哪还有什么日后。
林掌门沉吟片刻,问:“你想拜师吗?……我会些功夫……”
“愿意!”
其实以他的身体,一辈子靠名贵药材撑着活下去就已不易,哪还有什么学武的机会。
林掌门与刘仁厚对视了一眼。
“好,那你今后就是我的二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