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过一天的功夫,他就开始头晕欲呕,浑身冒出一层虚汗。
尉小年喂他喝水时,他几乎连手都抬不起来。
谢轻雪勉力想说点什么,挣扎着抬起头来,却只觉得心脏一紧,手指不自觉地痉挛,连呼吸都哽住了。
幸好一股柔和的灵力从大陵穴缓缓透入,险险帮他接上了这口气。
谢轻雪垂着头深呼吸了两下,眼前的昏黑终于散去了些许。
“师叔怎么样?”尉小年焦急地用气声问他,“怎么忽然这么严重?”
对啊,怎么回事呢?
谢轻雪用目光在大殿里逡巡了一圈,一时也难以确定答案。
“师叔,你这样不行,我带你走吧?”尉小年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
谢轻雪闻声讶异地看他。
这孩子莫不是疯了吧,他想。
如今他们被一百多人围在这个大殿里,还有李若轻这种功力超凡的仙师看守着,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
看出谢轻雪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尉小年还想再说,谢轻雪却轻轻抬手压住了他的唇。
那只冷冷的手指从他唇边划过,又向下经过下巴,一点点游移到喉咙。
“噤声。”谢轻雪用传音入密对他说,“闭眼,将灵力集中在这里,跟着我的手势架设通路。”
他的手从尉小年的喉咙口绕了一圈,又向着唇齿间移动过去,接着在唇周画了个类似螺旋的图案。
“散。”谢轻雪低声说。
尉小年睁开了眼睛。
谢轻雪的目光近在咫尺,虽寂静无声,却光华内敛,仿佛有许多话语蕴含其中。
尉小年喉头动了动。
他的嘴唇被压着,没办法出声,可他却觉得自己想要说的话正顺着灵力的通路飘了出去,沿着谢轻雪的手指飘向那双漂亮的眼睛。
接着那双眼睛微微弯了弯。
“对,这就是传音。你现在可以通过身体为媒介传递声音了,这是最简单的一种。”
尉小年点点头。
他见识过谢轻雪和林掌门用空气中的微风来传音,那才真是神乎其技。
但学会这个,他已经很满足了,连忙反手抓住谢轻雪准备撤走的手指,继续传了下去:“师叔,我……你让我再练练。”
谢轻雪笑着看他,如同看着一个小孩子贪玩一般摇了摇头。
看到他这个表情,尉小年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要说。
“师叔听我说,今日我观察了一下,他们值守的人并不多,每半个时辰换班,但每班编制很松散,经常随意增减搭配。”尉小年急切地汇报道,“李若轻和韩月霜算是里面最强的两位,但韩月霜心思杂乱,焦躁多虑,无暇顾及。至于李若轻,我刚才偶然听到,他答应弟子等下一起去趟书室,我觉得那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谢轻雪没答言。
仿佛是看出他的所思所想,尉小年又说:“师叔的身子耽误不得,我们先出去,找个地方给师叔服药休息,再想办法救掌门和其他弟子。”
“这山下附近哪里有医馆吗?”谢轻雪问。
尉小年呆滞当场。
怎么说呢,这是一句极其寻常的话,但对谢轻雪来说十分不寻常。
他师叔此人,什么时候主动问过看医生的事情?
尉小年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慌了:“平时的药已经不够了吗?师叔,到底怎么了?”
谢轻雪摇摇头,抓住他的手费力地欠身坐直起来。
就这么一个动作,他又是一头的虚汗,鬓发都被打湿了。
谢轻雪喘息着闭了闭眼,伸手向尉小年示意。
他要一颗红色的药。
果真如尉小年所说,到了子时,大道派轮值的弟子们开始懒懒散散地起来当班。
上一批值守的人正困得七荤八素,倒头便睡。
尉小年与谢轻雪假装不经意地溜到那个被烧毁的大殿一角处,趁着没人盯着这边,略施轻功,从那个屋檐的缺口处飞上了屋顶。
他们蹲在屋脊旁略等了等,殿内果然无人察觉他们的异动。
放眼望去,整个逐云山上只有几个大道派的弟子与李若轻在寄霜居那边,其他地方都空无人影。
“水路。”谢轻雪指挥道。
他们像两片被风吹落的树叶一般,从逐云殿顶飘到了东北侧的望川亭下。
谢轻雪落地时双腿一软,差点整个人趴伏下去。
尉小年担心得不行,手都在抖,却强撑着保持话音里的镇定:“师叔小心,是哪里不舒服?痛得厉害吗?”
谢轻雪蹙着眉,反手去找尉小年的手腕。
尉小年赶快递过去给他握住,没想到他只是将自己的三根手指搭了上去,半天一动都不动,竟然是把起了脉。
尉小年怔怔看着他。
“也有,”谢轻雪做出结论,“那就没错……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