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小姑娘后来是如何出现在逐云殿的侧窗,被夕阳的光线拉出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引起殿内四个人的侧目,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大殿里持续了一天的商议被这个小插曲打断,林掌门挥挥手宣布散会,又特别叮嘱谢轻雪吃点东西赶紧吃药。
“师兄,你这身子可得好好养养,都咳了一天了。”沈攀星很关心地去扶谢轻雪。
他的手刚伸出来,却被一件大氅从中挡了一下。
那件大氅被人拎着从他面前轻巧一挥一转,披在了谢轻雪肩头。
“诶,小年啊,”沈攀星饶有兴致地转而去问尉小年,“我听说你最近送东西的时候,总克扣我们吟松楼那边,这不合适吧?”
“回师叔,”尉小年低眉顺眼规规矩矩行礼,“山上物资向来按需分配,近期大雪封山,很多用品紧缺,各个院子都偶有不够,师父已经在想办法了。”
他说着用余光瞥了一眼刘仁厚那边,发现自家师父正开开心心抱着小姑娘看门口的积雪。
看上去不像是打算想办法的样子。
尉小年心虚地在脸上挂了个微笑,主打一个态度好服务好。
“咦?”沈攀星看起来更有兴致了,“师兄,这个孩子变了好多。”
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绕着尉小年直看了半天。
接着被谢轻雪一把拽住了他胳膊。
“你别转了。”谢轻雪眉头紧皱着说。
僵坐在这殿上聊了一天,谢轻雪是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这几天本就忙忙碌碌,谢轻雪这人又稍有劳累就咳得厉害些,晚上一直睡不好。
今天早上刚来逐云殿那会儿还能勉强支撑,等到了中午就咳得有点坐不住,眼前一阵一阵的发白。
中午张明二明备了饭请他们在览众阁吃,谢轻雪也随便塞了两口,吃完就觉得有点堵得慌,憋得心口发痛,呼吸也有些不畅。
这种感觉一旦咳嗽起来就开始变本加厉,谢轻雪只好努力忍着,自己都能感觉到冷汗从鼻尖沁出来。
“小雪,我们炭盆烧得太多了吗?”林掌门这样问他。
他只能苦笑着摆手,悄悄用袖口将汗擦了。
也难为沈攀星还能在这儿嬉皮笑脸叫他一声“师兄”。
尽管如今成是仙界有名的年轻仙师,沈攀星却和小时候一样,在掌门面前总是一副单纯又乖巧的模样,问什么答什么。
说什么剑上的火光是张霆他们用炭灰和硝石改的,不过是为了防身,并不会在江湖上用;说什么门派规矩他回去会好好教给这些弟子,断不会出事。
于是刘仁厚不轻不重地多讲了讲火药器械的危险性,林掌门也严肃补充了使用此种武器多半会被江湖不齿之类的后果。
“不过师父,倘若我们真的不敌外敌,这些东西也得备着点,是不是?”沈攀星说,“总不能白白让人欺负了去。”
“师弟的意思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谢轻雪抢先问。
“师兄,”沈攀星笑了,“怎么看也是你是玉,我是瓦……”
“别胡说,”林掌门出声打断了他,“即便有此准备,也是仁厚的事,小星你只管把弟子们的剑术教好便是。”
“知道了,师父。”沈攀星规矩答道。
“师弟说的也不无道理,倘若近期真有意外发生,我们也需做些准备。”谢轻雪又说,“未雨绸缪。”
“为师明白。”林掌门应允道。
至于要做怎样的准备,林掌门自有计较,几人也没再论。
“师兄?”“师叔!”
两声呼唤把谢轻雪的意识稍微拉回来了一点。
他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两人不要出声。
外面老的小的还没走远,他可经不起每人来关心一遭。
“师叔怎么样,”尉小年用整个手臂环住谢轻雪的后背,似乎是要做好准备随时把他整个人抱起来,“哪里不舒服?”
谢轻雪摇摇头,感觉眼前逐渐清晰了点,便轻轻挣脱了两人的搀扶。
“不过是起得急了点,”他缓缓喘过一口气来,又忍不住弯腰咳了几声,“……无碍。”
“师叔,”尉小年皱着眉,并没放开扶着他的手,声音压得很低,“今日药方可要调整一下?”
谢轻雪摇摇头:“不必了。”
“师叔……”尉小年还想坚持。
谢轻雪抬眼看了他一眼,尉小年立刻垂下头,没再说话。
“师兄别是舍不得药材吧,”沈攀星在一旁劝道,“不管什么药,不就是拿来吃的吗?”
谢轻雪不欲多言,借着尉小年的搀扶往外走去。
沈攀星还站在原位,轻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何情绪。
尉小年把谢轻雪送回偏殿,先回身拜托自己师父刘仁厚把招娣带回去,再去给谢轻雪拿饭拿药,伺候擦洗。
谢轻雪憋了一下午的咳嗽,这会儿不用再忍,竟然一阵阵的咳得停不住。
再咳下去,怕是又要咳出血来。
这样想着,谢轻雪干脆强自深吸一口气,攥拳抵住胸口硬生生闭了气,试图把这阵咳嗽平缓下去。
胸腔内气流一断,如同被烧灼般升起一阵干痛,短短几秒钟,谢轻雪眼前都白了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