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尉小年心里对这位师叔有些犯怵。
他第一次见到沈攀星,是在上山后的拜师仪式上。
远远看去,沈攀星一袭白衣仗剑而立,目光冷冷扫过一干新弟子,就像正在物色猎物的猛禽。
来学修炼的人多少有点英雄梦,大都冲着他过去求拜师。
沈攀星扔了柄木剑在地上,挨个地命弟子们试一下与他对招。
尉小年自觉年龄大又没什么基础,没敢过去。
他转了转视线,看到谢轻雪远远地站在练武台角落,望着这群跃跃欲试的人,面容苍白倦怠,丝毫未有要挑选徒弟的意思。
“那个高个儿的,对,就是你……”站在台侧的刘仁厚出声叫他,“你可愿跟着我?以后教你铸剑。”
尉小年当然是有人收就可以,哪管是干什么活的,立刻点头答应了。
后来他才知道,大部分进了藏锋居的弟子,都是练剑不成被沈攀星遣走,又不甘下山,才会到藏锋居去干活。
多半干一段时间,受不了活计繁多,又会纷纷下山去。
而所谓教铸剑的承诺,这么多年,刘仁厚对很多弟子讲过,却还从未兑现过。
“没事,我就问问,”沈攀星翘起一条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要是乐意伺候病人我也没意见。”
他说到后半句时,谢轻雪刚好拿了书回来,听他这样说,脚步停顿了一下。
谢轻雪还没说什么,尉小年倒不干了:“不是,师叔你这话说得,什么病人……”
沈攀星挑眉。
“小年,”谢轻雪不急不缓地走过来,语气平淡却又不容置疑,“道歉。”
“……对不起。”尉小年说。
沈攀星眉毛挑得更高了:“哟,师兄,你这徒弟让你管得挺服帖啊。”
谢轻雪笑了:“见笑,不过他不是我徒弟,是我跟刘叔借的。”
沈攀星也笑:“师兄也是够迂腐,这种事儿还讲究有借有还呢?”
“师兄,打个商量,”他凑近了谢轻雪一些,“我送你一颗回仙丹,这位徒弟给我行不行?”
“小星别闹了,”谢轻雪把案上的两本书丢到他怀里,顺便把人打远了点,“你师兄我身体好着呢,哪里就用得上回仙丹了。”
“身体好?身体好的人房里热得像蒸笼,这个时辰还在睡觉吗?”沈攀星一语中的。
谢轻雪无奈扶额,半晌叹了口气:“我跟你交个底,我真没打算收徒,你要和我抢东西,犯不着打小年的主意。”
“我是三岁小孩吗?和你抢东西。”沈攀星不忿,却也没再坚持。
“要是为了今日师父赠我‘回雪’一事,”谢轻雪不为所动,继续哄着小孩,“我也备了好礼给你,尚在路上,到时定不让你失望。”
“真的?”沈攀星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满意的神情。
还说不是小孩,谢轻雪心想,这脾气绝对没超过五岁。
熬到沈攀星出门,谢轻雪蹙起眉,埋头咳嗽起来。
他方才不想在沈攀星面前示弱,强压了许久的气息,这么猛地咳出来,竟一时停不下来。
谢轻雪从小肺里积弱,咳久了愈发上不来气,浑身发软,眼前泛白,如同置身云雾之中。
怕不是真要成仙了吧。他艰难地吸了口气,自嘲地合上眼,等着严重的眩晕和耳鸣过去。
身上的触感隐约还在,他感觉被人揽住,那人应该是很焦急的,用了很大的力气。
他张了张口,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出声。
接着,全部意识便消失在那团白色的迷雾中。
再睁眼时,眼前是空荡的床帘。
窗口是黑的,还是晚上,说明他只晕了一会儿。
——也可能是一天一夜。
比起晕厥时身体的难受,这种被迫丧失的时间感才是最让谢轻雪不适的。
他静静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轻松了许多。
“小年?”谢轻雪试探着喊了一声。
房内一片空寂,并没人回答。
谢轻雪感觉有点奇怪,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帘子。
……
房里遭贼了?面对眼前的场景,他难以克制地这样想着。
入目是一片混乱,地上有半干的布巾,打翻的水盆,还有疑似药物的可疑液体。
桌上放着好几种杯子和碗,里面或多或少盛着什么。
从里间未合拢的门缝往外看去,能看到外间还有倒在地上的椅子,摔碎的茶杯。
谢轻雪先摸了一下枕下的短剑,剑还在。
现在的问题就是,人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