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双眼一寒,回头看向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静悄悄的楼梯口出现一点影子。
伴随着钱苔的出现,男人彻底消失在走廊里,紧促到连最后向牡丹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牡丹?”钱苔惊讶地看向靠墙站着的女生。
牡丹抬头看着他,浅咖色的眸子里蓄上一洼眼泪,双眼里满满的怨怼。
“怎么回事?”钱苔快速走到她身前。
他第一眼就注意到她脖子上可怖的痕迹。
而下一秒,牡丹就一头扎进他怀中,“呜呜”哽咽起来。
钱苔不知所措。
他只能紧紧拥抱住对方,在她耳边轻声宽慰着。
尽管钱苔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
突然,肩膀上传来剧痛。
钱苔闷哼一声,偏头看见牡丹正使劲咬着他的肩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表情已经因为用力而变得狰狞。
钱苔忍着疼,轻轻安抚地拂过她后脑勺。
牡丹终于卸了劲,窝在钱苔怀中继续呜呜嘤嘤。
好香,但是咬不动,呜呜呜。
.
牡丹蜷缩在大堂的沙发上睡着了。
沙发侧面靠倒着她的书包。
钱苔坐在电脑前反复来回拉动进度条,确认监控上一无所有。
牡丹脖子上的伤痕也很快消散。
那种恐怖的掐痕仿佛是他的幻觉。
钱苔皱着眉头,他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失控感。
沉思被一声细微的嘤咛打断。
他立刻起身走到牡丹身边,半跪着整理盖在她身上有点下滑的珊瑚绒薄被。
视线上移,发现牡丹已经睁开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前台先生。”她开口,“你喜欢我吗?”
钱苔哑口无言。
这个问题让他无从下手,完全给不出任何明确的答复。
她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呢?
牡丹眼帘微阖:“喜欢我的话,是不会拒绝我的。”进食。
“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钱苔说。
“不。”牡丹嘴巴一扁。
你的本体,一块巨大的金灿灿的宝石,一直都在拒绝我的入侵。
她只能捡一点边角料吃。
今天还被剔除的杂质揍了一顿。
真是想想就觉得委屈。
但是面对牡丹的控诉,钱苔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难道要说“我喜欢高中还没毕业的你”吗?
现在这已经是在任何作品里都不被允许了啊。
等等。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什么奇怪的念头?
不过钱苔这时候已经因为这个念头醍醐灌顶,他认真地注视着牡丹,对她说:“好好读书。”
牡丹缓慢地眨了下眼:“我会的。”
把牡丹送回家后,无比头疼的钱苔将自己砸被窝里。
盯着头顶的白炽灯,他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皮渐渐阖拢。
最后印在视网膜上的白光扩散开。
在纯白的空间里,钱苔面色沉沉地凝视着眼前的那道黑影。
他向自己行了一个并不存在礼帽的脱帽礼,举止轻灵而优雅。
“好久不见。”他说。
钱苔沉默地抽出长剑。
“一见面就要抹杀我吗?”对方笑着说。
他躲过第一道凌厉的攻击,语气中带上嘲讽:“是在担心你的暴戾、控制欲、唯我独尊、刚愎自用毁了你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
“没有这些情绪,你怎么构筑出一个合格的‘商品’?”
“哦,我忘记,你已经是个废人了。”
“一个快要被自己放弃的废物。”
他停下躲避的动作。
“既然你将这个世界作为礼物送给她。”那道鞠躬道别的黑影被金色的光芒斩断。
声音的余韵还在耳边:“那么,请允许我为她准备一场盛宴。”
第二天醒来的钱苔头昏脑胀,身体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舒服。
他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梦。
在拉开窗帘的时候,这种糟糕的心情达到顶峰。
一棵巨大的宝石树屹立在城市中央,不论在城市的哪个角落,都能瞧见这个炫彩夺目的作品。
——但是整座城市,现在只有两位观众。
牡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这棵挂满宝石的巨树。
在她眼中,那些闪耀的树枝是一根根伸开的手指,树干则是无数躯干纠葛在一起。
食物太多了,就像是堆在眼前的肥肉。
有点倒胃口。
牡丹知道这是谁干的。
他堆砌着尸体,令上边抽出绚烂的枝桠,用美丽的宝石传达向自己求和的讯号。
在躯壳彻底消散后,晶莹的宝石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