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的酒液从宁楚均的唇瓣里溢出来,流过瘦削的下巴、脖颈,渗入系得严实的白净领口,染红了胸膛。
如果刘总是一柄刀,此刻他在一匹雪白的绢布上砍出千疮百孔的伤痕,绣成花纹的残破红线无力垂落,在半空飘飘荡荡。
陆沐景愣愣看着眼前这个逆来顺受的、披着宁楚均清高皮囊的陌生人,沙发上的其他人没觉得不妥,冷眼旁观宁楚均一杯又一杯酒下肚。
炫目的光线投射过来,所有人的脸扭曲,灯光把在场的人切割成七零八落的肉块,定睛一看原来里面的真身是肥腻的猪。
宁楚均的这杯酒喝得格外漫长,仿佛有一整个世纪之久,他半阖的眼眸在和陆沐景的视线相拥之时,涣散的余光慢慢凝聚。
他好像在求救。
陆沐景再也无法忍受不公的对待和恶心的私欲,双手撑在桌沿打算掀桌而起,然而有人比他的反应更快。
严哥把他的手死死按在柔软的沙发上,压得他几乎无法动弹。
陆沐景没想到严哥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更没想到他会阻止,不可思议地瞪向他。
“刘总,付导。”严哥向在座的人一一点头,赔笑,“我们就不打扰了,还要去和其他人应酬,先走了。”
“我……”
丝毫不给陆沐景反驳的机会,严哥不容置疑地将他从沙发上拉走,不忘逢人展露温和的笑。
“宁楚均怎么办?”陆沐景往回拽他,叫道,“那姓刘的秃驴往死里给他灌酒。”
走到舞池半中央,严哥愤然转身甩开他,低声怒道∶“你注意点,生怕没让人听见你说话。”
“怎么也不能放着他不管啊。”陆沐景又急又忧,“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再说了那是宁楚均。”
严哥头痛地抓着头发,五指撑在长桌上,有演员过来倒了杯酒,他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喝上几大杯避开这烦心事。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从和他认识的那一天开始就整天在我耳根抱怨。”严哥的眼睛从揉着太阳穴的手指缝里射过去,几乎要把陆沐景的身体刺穿,“他现在狼狈了,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悠扬的交响乐音符在宴会跳动,严哥的质问盖过了乐声,陆沐景支支吾吾地回∶“他……他都那样了,我要是幸灾乐祸还是人吗?”
他像是不愿意承认似的低头皱眉,深深吸了口气,又闷了一杯酒,“再说我不……不……”
话到后面乐声演奏到高潮部分,他又放低了音量,严哥凑近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只是讨厌他又不恨他!”陆沐景宛如就义的勇士,揪住严哥的耳朵大声说。
说完他紧张地看了眼四周,舞池中央的李稚拉着钱多多跳起了联谊舞,她们纤细如柳的腰肢曼妙地在斑斓的水晶灯下扭着,像场华丽的梦。
托两人的福,宴会的人都被她们吸引过去聚集在舞池,陆沐景松了口气。
“我和他,怎么也不能认识好久了。”他自暴自弃地向严哥摊牌,“我对你说的很过分的坏话和抱怨,都是情绪上头说的,事后就翻篇了。”
严哥∶“你说他长得丑。”
陆沐景∶“我在嘴硬。”
严哥∶“你在手机向我骂了他三个小时不喘气。”
陆沐景∶“我在嘴硬。”
严哥∶“你威胁我要是不早点给你俩想办法体面解绑你就要跳楼。”
陆沐景∶“我在嘴硬……这倒是真心的。”
他又嘴硬道∶“我看他不顺眼也是真的。”
他半真半假的话在严哥这里可信度已经降为零了,严哥揉着一侧的太阳穴,缓缓吐气。
“你和他关系怎么样我不关心,但是你得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永远是自身利益为先。”
严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搭上去,语重心长道∶“尤其是在娱乐圈,你可以借别人几十万,可以在镜头前替别人说好话,甚至可以向导演推荐别人,唯独有一点不可以。”
陆沐景的肩膀被扣得有些疼,严哥凝视着他的眼睛不放,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在他空白的脑子里回响。
“永远不要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资源。”
陆沐景今天为了宁楚均得罪刘总,轻点的代价会被同等刁难,重些可能就要丢掉无数演员垂涎的角色。
他要是不长记性,明天就会为了别人得罪比刘总话语权更大身份更高的人,那个时候整个圈子都容不下他。
“你十九岁就跟着我,三年,我用三年把你从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培养成新生代的大热流量。”严哥问,“你短短三年就赢过大多数人的十年甚至更久,你觉得是为什么。”
陆沐景摸了下自己的脸,严哥微笑∶“你的脸能比过欧睿吗?”
欧睿恰好就在对面不远处和经纪人说话,侧脸精致得像天神倾尽毕生心血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