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更仔细的飞快看了眼四周,低声回道:“是长公主出事了。”
明昭眉心一皱,桌下的手摆了摆,示意丫鬟离开。
裴元俭一直注意着明昭的举动,见他突然看他一眼,却很快,明昭便借着敬酒将姜回出事的消息告诉了他。
“小芜派人来让我告诉你,姜回出事了,在桐花台。”
明昭深深看他一眼,他虽说了,但裴元俭帮与不帮却不是他能左右的。
姜回不会找他,更不会贸然托秦芜之手,这事怎么看都不同寻常。
比起求助,这更像是一个处处透着诡异的阴谋。
但,若就是那个万一呢?
裴元俭英挺的眉宇紧攥,好似在犹豫一个令他愁眉不展的大事,难以抉择到刻刻煎熬。
殿中舞步轻盈,丝竹时快时慢,人人举美酒品佳肴,灯光映出遍地金玉盈堂,好似人间掠锦红尘。
可偏偏,裴元俭眼前浮现出另一张脸。
一张冷艳、倔强,却又好似与世隔绝般的脸。
明明身处其中,却好似一方飘荡的孤魂。
渐渐,那孤魂好似如有实质般步步走到他面前,漆黑的眼眸含着笃定对他说道:裴大人,如今你我在同一条船上,你不会输,我自然也不会。
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轻轻敲了一下。
裴元俭放下酒杯,起身朝外走去。
既然万中有一,那么,她既然将唯一靠岸的绳索交给他,他自然不能让那艘船沉下去。
纵使有阴谋,走这一遭,也无妨。
他知道桐花台,那是皇宫一处偏僻的废殿,清明之日桐始华。
想到这个晦气的由来,裴元俭的脸上莫名有几分阴沉。
他快步打开门,发出枯朽的兹呀一声,月光清晰照出院中破旧。
却并没有人,裴元俭脚步一顿,转而发现两行新鲜的脚印。
纤细小巧。显然是女子所留。
他顺着脚步绕到后殿,一道冷声质问先入耳中。
“谁?”
是秦芜。
方才的怀疑湮灭,转而变为疑惑,这里在他来之前,并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究竟遇到何事姜回竟然让秦芜转而向他求救。
他开口:“姜回在哪?”
秦芜从暗处走出来,“裴大人。”
随着她走出,她身旁靠着的人也清晰映入裴元俭眼中。
苍白的,脆弱的,好似一片雪花坠落都会夺走她仅剩的那一点生命。
那双面对他总是格外冷静讥诮,又寒如冰霜的眼睛,也无力的闭上。
好似费劲全身力气,也只能徒劳的抓到一把流沙。
满是悲凉。
“她怎么了?”裴元俭问着秦芜,沉敛眼眸含着平静的厉色。
那份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仿佛若是她所害,便要一剑杀了她。
秦芜摇摇头,“我不知道。”
裴元俭掀开姜回繁复的衣袖替她把脉,发现她体内血气逆乱,经脉躁动,却是把不出因由。
他眉头拧紧,却发现姜回唇瓣翕动,凑近才发现,她正无声的吐着一个字。
“疼。”
他眸光微变,这是裴元俭第一次听姜回喊疼。
手臂被烙铁烫伤又罚跪不曾,被郑贲劫持受伤不曾,被追杀摔下马车不曾。
究竟是怎样的疼,才会让这样一个不曾喊过一声疼得女子,一句句一声声,都在说疼。
“秦小姐。”裴元俭克制着眼里微不可查的一丝波动,对秦芜道:“把她交给我。”
“裴大人。”秦芜有心想要说什么,但看着姜回痛苦的模样,想到她对裴元俭的信任,还是松开了手。
裴元俭接过姜回,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
“明昭还在等你。”
他简短留下一句,转而抱住姜回的腰,运起轻功离开。
皇帝在宫中有一处温泉,泉水日夜流动,热气不散,最重要的是,对于疗伤止疼有奇效。
温泉池热气氤氲,甫一进去,便被雾气笼罩。
裴元俭将姜回放进温泉池中,自己则背过身去。
却没想过,身后人突然痛苦的尖叫出声。
他来不及想,转身捂住她的唇。
这里是皇帝汤池,必然有侍卫把守,若是惊动,只怕他们立刻就会被发现。
他神情紧绷,听着外面有无异常的动静,唇上却陡然传来一抹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