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应和祂的愤怒,所有的鲜花刹那间枯萎,凋零成灰,只余荆棘满地。神庙也转瞬破败,仿佛弹指一挥间过了千年。连天色也黑了下来,乌云密布,宛如深夜。
老实说我有点被惊到了。
我知道祂被妖族尊为神明一定有理由,但我没想到这个理由这么强悍。
灵以往在生活常识和自理能力上的匮乏令我低估了祂的实力,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走路天天平地摔的家伙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呼风唤雨。
但出乎意料的,我并不害怕。
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和祂一起在山上生活二十年,知道祂不会真的对我们怎样,也许仅仅是因为我修了无情道,丧失了害怕的能力。
总之,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对祂深深磕了一个头:“师尊,无论如何,我们毕竟是人类。”
师弟不说话了,他咬着牙,一脸不服气,但也把头磕了下去。
祂不作声,我也不好把头抬起来。
过了很久,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祂离开了。
师弟忍不住了,小声问我:“咱们能不能赶紧起来然后跑了?”
我没搭理他。
良久,我听到了祂的声音。
“不走?”
“要走的。”
“……哼。”
我起身,平静地看着气鼓鼓的灵。
“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做无用功?”
灵皱着眉头,“我可以告诉你们,未来一定会是人类的天下,妖族注定会因为灵力的衰竭而衰落,就像现在因为魔力衰竭已经在衰落的魔族一样。”
“人类本来会依靠修行之外的方式崛起。而你们却在把人类拖向一个注定衰落的方向,这只会拖慢人类整体的发展进度。”
“即便这样,你们也还是想这么做吗?”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这样?”
师弟满脸写着桀骜不驯,“未来都是人走出来的,哪有什么注定衰……”
“……呜呜呜?!”
话没说完,他就被禁言了。
我沉吟了一会儿,问:“如果没有我们,人类会进步得更快,但是,也会有更多奴隶被虐待压迫的。不管怎么说,如果按照我们的方式,人类会以更温和的方式进步的,对吧?”
灵奇怪地看着我:“那又怎样?谁会在乎那些奴隶?反正你们两个又不会沦落到那种境地,我会永远保护你们的。”
师弟听到这话似乎更生气了,拼命挣扎,然而下一秒他连动都动不了了。
“如果你们留在山上让我保护的话。”
祂补充道,“但是要是你们走了,我就不能管太多了。”
我深深地看了祂一眼,轻声道:“那些奴隶会在乎。就像曾经的我在乎您对我的救助。”
说完,我朝祂磕了三个响头,算是道谢了。
话已至此,我正想带着师弟走,却听到祂闷闷地说:“哪怕你会断子绝孙?”
我耸耸肩,并不在意。
“还会折寿。”
我:“……”
这种坏消息能不能不要说出来,影响我心情。
祂还不放过我,继续说:“你的修为会止步化神。”
我:“……”
净说些让我想吐血的话。
“你师弟也会折寿,断子不一定,要看是他的命强还是他未来姻缘的命强,但是他肯定绝孙。”
祂瞥了正眼珠子乱转拼命表达愤怒的师弟一眼,幽幽道,“注意别让他祸害人家姑娘。”
我:“……是。”
祂叹了口气,蹲下身轻轻抚着不知道何时再次开放的花儿,问道:“你们真的做好准备承担后果了吗?”
我点头,师弟更是恨不得把脖子点断。
灵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们,轻叹了一声。
“我的小祭司曾经也跟你们一样呢。”
“那时候人族还灵智未开,只能算毛发稀疏的猿猴,妖族里以强为尊,弱者就是奴隶。他本来可以好好当被我庇护的小祭司的,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为难他。直到他说他想解放奴隶……”
我莫名有了不祥的预感:“他不会……”
“他最后被奴隶们杀死了。奴隶们最终没能反抗过贵族,战败的奴隶为了苟活,将我的小祭司分尸以向贵族们投降献媚。”
“我自沉睡中醒来,第一眼就是这一幕。”
祂抚着花儿轻叹。
“你们妄图拯救的,只怕最终会拉你们入地狱。”
“好了。”灵垂下眼眸,“我累了,要睡一会儿,你们走吧。”
最后祂甩给我一块格外硕大的鳞片,上面灵气四溢,一看就知道这块鳞片大有用处。
果然,没过几年,这鳞片就派上用场了。我们攻陷了新的领地,但那块领地上的领主自爆妖丹,我在最前方,原本是决计活不下来的,可这枚鳞片却替我挡了半击。
为什么说是半击呢,因为我还是被打中了,只是勉强于性命无虞,却落下了暗伤。
而师弟和我受伤程度差不多,甚至比我还略重。
虽然那位领主自爆时他没有我靠得那么近,但他没有灵给的防御法宝。
医修说,这伤少说会让我们折寿几百年。
啊,原来是在这儿。
我们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但别人没有。
我们受伤这件事被泄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