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屹看着前方背对着他的身影。
他站在月光与树影的交界处,身姿笔挺,手上一点猩红闪烁,烟雾飘摇,仿佛梦境。
察觉到身后的人,梁从回转身来,冷淡的神色并未因为见到他而产生分毫动摇。
梁屹的视线从梁从的脸上滑到那只细长的卷烟上。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竟然不知道梁从也会抽烟。
那天在回国的飞机上,云层之上的月光比今晚还好,他一遍遍地回看电脑上的视频。
那是梁从接任梁氏集团总裁的发布会录像,梁从公开露面的影像资料很少,这是少有的面向大众的高清视频。
视频中梁从一身正装,正襟危坐,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那时梁从明显刚剪去长发不久,还会下意识抬手到耳侧,要去捋发,摸了个空后他会停顿一瞬,然后再装作调整镜架,自然地遮掩过去。
已经过去三年了……他甚至不知道梁从是在这三年里才学会的抽烟还是一开始就会。
是他自己跟着梁从追来这里的,梁屹此时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宴会上的沉稳消失不见,他只是站在那里,沉默以对。
等了一会儿,见梁屹还是没有动静,梁从似乎不耐烦了,他慢慢呼出一口烟气,说:“让开。”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情。
梁屹没动,梁从也懒得再费口舌,抬腿就要离开。
擦身而过时,愤怒与耻辱突然在梁屹心中爆发,他一把拉住梁从:“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梁从看了眼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没有将其拂开,再抬头看梁屹,神色温柔下来,语气却讥诮:“我以为我们之间在三年前就了结了。”
梁屹的手陡然捏得死紧。他当然记得,那天在梁宅的客厅里,桌上是摊开的文件,对面则是等着他签字的律师。
他惊怒交加,不可置信,却连个人都找不到,无论去哪里得到的都是一样的推诿敷衍,直到被灰溜溜赶出国,甚至最后都没有见到梁从一面。
突然一声闷哼传来,梁屹惊醒一般回过神,却见梁从皱起了眉,眸中隐隐露出责怪,显然是自己使的力太大,把他捏疼了。
放开手,梁屹冷笑:“本来还以为你会有点良心,现在看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梁从刚把烟送到唇边,闻言也笑了,嗤笑:“你要是就这些废话,那就滚。”
梁屹看着他,看他两片薄唇轻启,含住烟尾,轻轻一吸,随即仰起头,烟雾如薄纱般从口中逸出,缭绕在二人之间。薄薄镜片后双眼眯起,如餮足的猫儿一般。
奇异地,梁屹心中种种激烈情绪逐渐平息。他笑自己,磨练三年,在面对这个人时还是那么没有自制力。
没关系,他相信梁从不会永远都这么游刃有余,毕竟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有谁能比他更了解梁从呢。
于是梁从发现梁屹渐渐逼近了自己,一直把他逼到树下。
梁从背倚着树干,神色警惕:“你想干什么?”
不会想打人吧他?梁三别在心中哀嚎。有没有搞错啊,这里可不止他们两个人啊!
终于再次看到这幅熟悉的样子,梁屹愉快地勾起唇。他低下头,凑到梁从耳侧,温热的吐息打在耳畔,引得绒毛颤动,低语传进梁从的耳朵:“抽烟对身体可不好呢,姐姐。”
梁从先是一愣,继而紧咬着唇,瞪视着梁屹,脸上已然红了一片。
梁屹却退后几步,抬起手,他的指间多了一支烟,原来不知不觉间梁从的那支被他顺走了。
看着梁从恼怒的表情,他低笑一声,衔住那根烟,转身走了。
“神经病。”看着梁屹远去的背影,梁三别忍不住暗骂道。
“阿别阿别,怎么了?”42歪头问。它不明白为什么阿别的脸那么红,称呼错误会让人那么生气吗?
梁三别无力地看它一眼,对42确实没办法解释。因为在以前,梁屹这个混小子只有跟他瞎厮混时才会这么喊他。为了保护隐私,这个时候42都会被关小黑屋的。
那个不要脸的!梁三别恨恨想。
脸色难看地在那站了好一会,梁三别才平复心情,又抽出一根烟来,正准备点燃,突然只听得“咔嚓”一声。
“谁?!”他厉声喝道。
“抱歉抱歉。”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旁边的树丛中传出,一个人影随之出现,正是在此旁听了全过程的段朗。
没错,这就是梁从跟梁屹谈话时在场的第三个人。正是因为这次谈话,段朗才对刚回国的梁屹有了兴趣,两个人进行接触,有了暧昧,推动了接下来的剧情发生。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段朗略带着几分尴尬与无奈说:“我只是想清净一下,结果你就来了,之后他也来了,然后你们就吵起来了……”我想出去也没机会了。
段朗一脸真诚,梁三别打量着他。
之前在宴会上离得太远,现在站在一块,才发现段朗原来比他还高,体格倒是适中。
“不是,炮灰这么没人权?”梁三别不由得在内心吐槽,怎么主角受都比他高啊,明明178不算矮吧?
“在现在大部分主角至少一米八的环境下,您确实是偏矮的。”通过脑电波,42诚实回答了他,“不过没关系,穿鞋后您还是能到一米八的。”
“……”梁三别觉得自己的心上又被插了一刀。
这边梁从没出声,那边段朗也在观察他。
大厅中远远一瞥,这个男人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刚才又意外探听到他与另一个梁家人的隐秘谈话,而且……两个人的关系明显不一般。
他对梁从生出了几分好奇。
片刻后,梁从打破了沉默,他微笑起来,这是在洽谈业务时经常出现的公式化笑容,说:“让您见笑了,这都是家事。今晚本来就是您的场合,我们在此争吵,实在是罪过,还希望您不要介怀。”
他轻描淡写地便揭过了这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