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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冷,夜风微凉。
一床厚被子盖在身上,整个后背有着源源不断的热量,夏侯郢缓展星眸,起身看到纪桑已经呼吸绵长,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盯着那熟睡的面庞,他不禁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她刚刚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可以刺杀他的机会。可她更不知道的是,她一旦动手,他安排的玄卫便会从四面将她乱箭射死。
他疑惑地喃喃自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纪桑家的院门口,一辆低调却不失华丽的马车悄然停下。
夏侯郢踏着月光走出大门,立在一旁的言伯和听风等候多时,看见自家公子完好无损地出来激动异常,双双上前行礼。
“公子,您真的没事了?”言伯忍不住左瞧右看,这是公子第一次不需要玉台和夏娘的血还能安然捱过蛊毒。
“嗯,现在是什么时辰?”
言伯答:“快丑时了。”
夏侯郢挑眉,就连毒发的时间都少了近一个时辰。
出发前,他又吩咐派两个人看好纪桑。
马车朝着夏侯府的方向缓缓前进,夏侯郢倚靠在软垫上,问封城山的事情调查的如何。
六年前,赤凤军的威名尚震慑天下。大将军沈如意身受重病,在临终前,传闻她写了一本兵书并秘藏于暗处,并留下遗言:“持兵书者排兵布阵皆无人所破。”
朝廷中几股势力均对这本兵书虎视眈眈。
沈如意组建了一支赤凤军,虽然全是女将,但几乎没有败绩,所以这兵书十分有可信度。
然而传闻终究是传闻,两年过去,无人找得到这本兵书,热潮渐渐平息,然而只有夏侯郢知道,兵书的存在并非虚妄。
一个月前,他终于在潍城一个残破村子里找到当年赤凤军的副将军,副将才四十出头却难以置信已然是一副老妪之相,她因长年征战身体落下诸多病根,一直在苦苦撑着。
当夏侯郢寻来,副将得知他是将军之子,硬撑着一口气给他念了一首诗,念完便撒手人寰,仿佛这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他来。
这首诗是赤凤军的首领将军,也是夏侯郢的母亲留下的:
封函寄远方,
故城日暮秋。
登高山色美,
芳林遍绿地。
他起初想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然而细读之后,却发现每句取一字,连起来似乎就是母亲留给他的线索:封城山绿。
兵书的隐藏地点是——封城。
听风一拱手,回答道:“公子,查出来了,封城西边有一座山,满山种植的树木年年长青,当地百姓都叫它碧山。本来这山没什么起眼的,但是前几年户部尚书祝益安受御赐,因此碧山也成了祝家私产,那祝大人还在山里修建了一座佛堂,供祝老夫人烧香拜佛,从此再不对外公开。”
夏侯郢微微皱眉,“这么说,现在进不去?”
未得主人允许,那就是私闯民宅。
听风接着说:“是的公子,祝益安的儿子祝知白要回封城主持建设报国寺,已经从京城启程了,或许可以从小祝大人入手。”
夏侯郢一向不喜与人交际,但兵书很有可能就藏在碧山之中。
他手指轻点在膝盖,一双深邃眼神透着冰冷,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言伯和听风知道此时公子的心情很不好。
半晌,他开口问起了纪桑。
听风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回答:“纪姑娘确实和各世家没有关系,她去侯府是为了您。为此她还拒婚,跳河明志,昏迷了一天一夜。”
若是一般姑娘,他便还能相信几分,可是纪桑,他反复确认,她似乎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何来“进府为了他”一说?
“纪姑娘说一定要进府亲眼看看京城第一美男,是否如坊间传闻般倾国倾城······”
夏侯郢:“······”
言伯坐在听风的对面,连忙给他使眼色,这孩子也忒实诚了,没看见公子的脸都铁青了,结果听风一分小差都不开,他都快听自闭了。
“好一个京城第一美男,倾国倾城。”他冷哼一声,声音低沉且带着一丝嘲讽,“所以你想告诉我纪桑其实是个意外,所有的事情都是巧合?”
听风此刻不敢说话了,虽然他很想说是这样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夏侯郢尾音高高的,带着质问,以及怒气。
“是属下办事不力。”听风再次垂首,“对了公子,属下还听说,纪姑娘跳河之后,失去了记忆,和之前判若两人。”
“判若两人?”夏侯郢微皱双眉,他早就发觉这个纪桑奇怪,总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甚至对周遭一切好像都不熟悉。
传闻在蛊术久远的西南岭,也有可操纵人的傀儡之术。既然那个人能给他下至阴蛊,那么操纵一个傀儡,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言伯说:“公子,或许纪桑姑娘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
夏侯郢眸子一眯,他不是没想过打消对纪桑的怀疑,只是他不相信上天会这么眷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