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在有些地方被称为"魂飞魄散",意指灵魂的彻底离去。从此,在世间或幽冥之中,再也找不到他们的痕迹。
阿比盖尔眼睛睁大,汉堡在腮帮子里也不嚼了。半晌,她咽下肉和饼:“唔,抱歉?”
她在道歉!我怀疑自己耳朵在飙车中出了严重问题。
“希望他们来世幸福,阿门。”狼女换上安慰的语气,“那……这个假文森特,是个熟悉你并且熟悉你朋友的人,你能想到谁?我记得你的朋友小团体里还有个人?”
“肖恩,肖恩·克莱因,他躲过了事故,”我快速补充,“有这个可能,但他早就和我绝交了,现在人在美国。”
“他气死了,所以想整整你。”
“也有这个可能。但如果他又想整我,会采用更直接和幼稚的方式,比如发几千字的攻击性匿名邮件。他不会假冒死者的名号。”
“什么邮件?”
我避而不谈:“另一个可能是文森特的其他亲友把我引来,这会是个报复我的好机会。但又到了第二个问题:文森特是英国人,报复地点为什么要挑在这个偏远法国小镇的教堂?”
阿比盖尔将手伸向第二个麦满分:“问题多多,只好亲自去看咯。”
随后一阵咀嚼声代替了讨论。她愿意继续陪我踏上这次莽撞的旅程,我有些触动,注视她说:“阿比盖尔……谢谢你。”
这本应该是个很动情的场面,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把眉头皱那么深。
“可怜、可怜的查理,”她夸张地左摇右摆,“千万别爱上我咯。”
什……么?在上至收银员下至吃儿童乐园套餐的小孩的注目下,我差一点被橙汁呛死:“恕我直言,你——之前还——主动吻过我!”
“所以你下定决心要爱上我咯?”
“不是!”这个反应似乎有些绝情,“我是说……无论如何,起码你是我的朋友。”
她说话酸里酸气,好像还很失望:“朋友?你纯洁得像参加夏令营的高中生。”我决定避免深思她在打什么主意。
接近12点40分,公路尽头出现市镇建筑物的屋顶。路牌提醒我们,SUV正缓缓驶入旧孔代。绿草坪的映衬下,红色屋顶的独栋小楼像一串有序的音符接连进入视线。平整的沥青路则穿越其间,畅通无阻。和许多欧洲小镇一样,这里几乎没有高楼,袒露蔚蓝的天空。
“你的圣哀教堂在什么地方?”副驾的阿比盖尔把手机戳来戳去,“谷歌地图上怎么没显示?”
这是个问题。出发前我搜索了“旧孔代”“圣哀教堂”的关键词信息。除了一堆老照片明信片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网络照片外,几乎找不到有价值的收获。而在这些零散的照片中,名叫“圣哀”的红砖教堂既不精美,又不宏大,只是一座常见的教区小教堂,提不起半点进去参观的欲望。
连谷歌地图都不屑于收录这个地点,我们得问路了。
“圣哀教堂?”一座咖啡店前晒太阳的老人在早就开始打量我们两个外来者,现在她听懂了我有些磕绊的法语,便抚着下巴说道,“哎,它呀——”
这晴朗的冬日下午,阳光照射之下,灰绿色的草坪之中,一片断壁残垣矗立在我们面前。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只剩尚未清理干净的碎石和翻起的地皮。在一个多月前它竟已被拆除干净。当地居民给出的理由是:它太老,根基不稳,一阵暴风雨就能吹破那红砖的墙面。
我在沉默中凝视这座不存在的教堂。它愈发像一个恶毒的隐喻。直到阿比盖尔率先打破寂静:“你还会说法语?你的脑子嚼起来肯定很劲道。”
“谢谢!但我留着大脑还有用。”
感谢她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缓解气氛。现在我打算上前去,看看能不能从碎石和灰土里挖出要找的神秘人。
一旁的桂树忽然摇动起来。
木杖瞬息间被我召唤在手中。从树上不紧不慢跳下一个人来:翻飞的浅蓝色牛角扣大衣外套,铂金色的发丝迎着阳光飞扬,那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竟把我惊出一身冷汗!文森特?!可是他已经死了!
“二位终于到了,有失远迎,请原谅我在树上睡了个午觉。”
她轻柔地拍打长裙的灰尘,尽管刚刚从树上跳下,仍不失林下风致地向我们欠身行礼,接着便抬起那宛如文森特再世的湖蓝色双眼。我不知该放下心来,或是转身就跑。
“她是谁?”阿比盖尔凑在我身后,一头雾水地问,还按住我紧绷的肩膀。
这是夏洛特·伯德——文森特的亲妹妹。
好吧,可是,为什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