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几车货,夜间安全。”
“好,我送你出城。”
孟弋拒绝,他坚持:“你既然认我是兄长,就听我的。我回去准备了,晚些来接你。”
院门重又关上,辛扶着扫帚,阴阳怪气道:“当初当缩头乌龟,这会子献殷勤,哼,晚了!”
孟弋嗔道:“人家是好心帮忙。”
辛眨眨眼:“奴是怕庐陵君介意。”
孟弋戳她脑门。
***
正午前,钟离克驾着马车到了质子府。
“老师!”
孟弋一下车,嬴政就跑了过来,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
稚童的世界很小,离别是迈不过去的险川。
孟弋抱抱他,笑眯眯牵起他绕过照壁,走向院中,考他书背得如何,语气自然,仿佛离别不会来到。
异人急如热釜上的蚂蚁,坐卧不安,听说孟弋来了,鞋履都顾不上穿,踩着足衣就迎了出来。
吕不韦淡定些,脑门却冒了一层汗。
孟弋没兜圈子,摊开手,亮出了铜符。
异人激动地望着孟弋纳头便拜。
孟弋骇了一跳,忙叫政搀父亲起来。异人却摁着儿子跪下:“政,拜谢老师再造之恩。”
“使不得使不得……”孟弋欲阻止已来不及。
吕不韦笑劝:“孟弋,受下这一拜吧,不然公子于心不安。”说着,朝孟弋深深一揖。
***
太阳落山时,郭起来了,驾着两辆车,车上堆满了日用器物。
左近监视的游侠无赖好奇:今儿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往落魄质子跟前凑?
上头给的命令是看住异人父子,并未禁止其与人来往,可今日接二连三有客来访,过于蹊跷,他们起了疑,打算一探究竟。
挨近院门,闻到浓郁的肉香,有人肚子没出息地咕噜噜叫,门哐啷开了,异人笑着拱手:“正要请几位壮士。”
院中垒着土灶,灶上架着一口大釜,香气正是从中发出来的。
“今日是在下生辰,几位友朋前来庆贺,新打的猎物,诸位如不弃,请宽坐,用些酒食。”
不听还罢,一听,涎水直流,早将上头的命令抛到厕间了。
几人随着异人来到厅堂,与在座的吕不韦等一一见过。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痛快极了,这几日窝在土屋里监视,憋屈死了,此刻只愿痛痛快快大醉一场。
几碗酒下肚,有人先倒,砸塌了案子。其余几个接连趴下,最后一人倒下前肌肉抽搐:“这酒……酒……”眼一翻,死猪般滚到地上。
郭起得意挑眉:“我亲手磨的莨菪子,那一大盒下去,一头象也放倒了,何况这几头蠢猪。”
吕不韦激动掷箸:“事不宜迟,立刻动身!”
***
白天是阴天,夜晚黑得瘆人,伸手不见五指。
一辆车驰入夜幕,车上悬着一盏灯,指引前行。驾车的是钟离克,车中坐着孟弋,孟弋身后的布帛杂物堆里,藏着赵姬和嬴政。
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两辆车,郭起和吕不韦、异人挤在最后一辆上。
微型车队在黑夜之中畅通无阻,奔向未卜的前途。
***
从北到南纵贯城池,到南门时,人畜都疲乏了。
城门兵大老远就吹哨叫停,连夜出城,什么人如此大胆?
到得门前,孟弋不卑不吭亮出铜节:“可看仔细了。”
火光下,铜节上“庐陵君简”四个鎏金字分外闪亮,城门兵面面厮觑,谁敢阻拦?
拒马移走,城门大开。
“走。”孟弋颤着嗓音吩咐钟离克。
三辆车顺利出城,孟弋回头望缓缓关闭的城门,仿如一张噬人的血盆大口慢慢闭上。
出了城,拐个弯,就到了逆旅。
静悄悄的,一声犬吠也无。
钟离克拍门,屋舍中有火应声而亮。
逆旅主人出了屋。开了门,他避到一旁,让车进去,等三辆车都进了院,立刻关门。
“下车吧。”孟弋扶出赵姬,抱下嬴政。
逆旅主人插好门闩转过身,脸暴露在孟弋的余光中。孟弋呆住:他不是逆旅主人,是赵简的心腹羊午。
孟弋尖叫:“上当了!快跑!”
就在这时,院中火炬大亮,埋伏在暗中的士兵像是从土里突然长出来的,站满了院落。
堂屋门帘掀开,走出一人,正是去前线劳军的赵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