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叟微笑:“你是聪明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我已和郭纵商定,把孟弋嫁给郭起。”
苗苗刚冒出头就被铰断了,他自知没资格反对,可还是忍不住说:“郭起是个纨绔,孟弋不喜欢他。”
“郭起还小,等长几年,收收性子就好了。我只有一个女儿,这些年她跟着东飘西荡,吃尽了苦头,我是穷怕了,我的女儿,绝不能再过苦日子。郭家家大业大,她嫁过去能享福。克,你能理解我一番苦心吗?”
看见他点头,弋叟方往下说:“我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孟弋拿你当兄长,你能不能向我保证,日后待孟弋如亲妹?”
弋叟许多时候都稀里糊涂唯唯诺诺,那一刻,头脑却分外敏锐清醒,甚或带些咄咄逼人。
钟离克审视自己,无家无业,刀口舔生涯,一食一羹都给不了孟弋……闭闭眼,他跪地起誓。
重然诺,轻生死,言出必行。钟离克是这样的人。弋叟抿掉老泪,扶起他:“好孩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生儿子。”
……
斧头失了准,左手鲜血直流。钟离克拿手巾缠上。
前院的吹吹打打愈发过分了。
孟弋沉着脸堵在门口:“别吹了!我父亲不在家,你们请回吧!”
郭纵笑眯着眼,待要说话,只听一声“郭兄!”弋叟呼哧喘气跑来,冠子都歪了,佯怒训斥女儿:“不懂事,快请伯父进家!”
孟弋抓起石头砸郭起:“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弋叟忙叫来婢女仆妇拉走孟弋,客客气气向郭纵赔礼,郭纵毫不在意:“诶,小孩子没心眼,心直口快,我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哪会跟她计较?我就喜欢这孩子的爽利劲,郭家正需要这样的儿妇。起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能娶到孟弋全靠郭家祖上积德。”
“郭兄哪里话,起多好一孩子……”
“呸!”孟弋回头,隔空淬郭起。
郭起嘿嘿一笑,不做理会,心道:且让一让你,凭你怎么闹,最后不还得嫁给我?
郭氏父子今日是正式来提亲的,郭纵早就相中了孟弋,定要聘来做儿妇,弋叟也看上了郭家的钱,有意以郭起为婿。两位家长一拍即合,郭起对孟弋动色心久矣,恨不能立即完婚。
自打知道父亲的盘算,孟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惜,招数用尽,都未能使弋叟改变主意。这个时代,父亲就是天。反天的下场很惨,孟弋顾惜小命,就想慢慢耗。哪知,郭家等不及了。
胳膊拗不过大腿,弋叟找来两三个健硕的邻家媪,强行将孟弋摁住,带到堂屋,在乡老族亲的见证之下,与郭起换了八字,郭弋两家正式缔结婚约。接着,又让孟弋行了笄礼。依礼,女子年十五,许下婚约,便要簪发了。
深知女儿秉性,怕她反弹强烈,弋叟假装没看见郭起的急不可耐,将婚期定在了三年后。三年,再大的脾气也该闹没了。
可他不知女儿的芯子有异,更低估了女儿的叛逆和决心。
入夜,钟离克换好药,正要睡下,有人敲门。
门轴咯吱声响,月色穿户,孟弋擓着包袱,站在明净的光中,满目虔诚,恳求道:“兄长,我不嫁郭起,你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