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伯父”,喊得郭纵红了眼:“大侄女啊,看在我的老脸,可否饶了郭起那畜生?”吕兄说,孟弋只为出口气解解恨,你就耐着性子等几日,等她气消。今日,孟弋笑脸相迎,想必是消气了。
“伯父,我不是不念旧的人,然郭起行事太鲁莽了。那帮市井无赖,视人命如儿戏,打我那一闷棍,您是不知下手有多重……看在您的面上,我不计较,只那被拧断胳膊的灵辄,可是庐陵君的护卫。”孟弋特意咬重了“庐陵君”三字,意在提醒他:你儿子摊上事了,想捞出来,得有诚意。
郭纵听懂了暗示,捧出一只漆盒来。
盒子眼熟得很,正是日前孟弋亲手交给吕不韦的。不消看也知里面装的是十颗珠子。目的达到,她窃喜,面上端的不露声色。
郭纵拍拍手,候在门外的仆人将礼物抬了进来。
“孟弋啊,这些礼物,你代为转交庐陵君,就说我郭某人教子无方,请他见谅。过些时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凡大商贾者,诚信第一。郭纵拿出了十成的诚意,孟弋不再刁难。“伯父,郭起做出此等恶劣行经,你不奇怪么?”
知子莫若父,儿子什么德行郭纵再清楚不过,好色好玩好花钱,可伤天害理的事却是一件没做过。刚听到消息时,他根本不信。此时孟弋一提,他倍感疑惑。
孟弋诚恳道:“我相信郭起不会害我。”
短短一句,听得郭纵险险老泪纵横。“孟弋啊,有你这句话,伯父心里就踏实了。”
是赵简在无形中提醒了孟弋。既然卓氏子能够唆使亥杀政,为什么不可以有人撺掇郭起?孟弋太了解郭起了,他虽纨绔,本性不坏,若无人恶意挑唆,他干不出蠢事。会是谁呢?郭起的狐朋狗友孟弋都认得,挨个过一遍,看谁都像。“伯父,须揪出这个人,他躲在背后煽风点火,意图何在,想害我还是想害郭起?还是郭氏?”
叱嗟!郭纵怒从中起,敢朝他儿子下手,嫌命长了!“好侄女,你等着,伯父这就去审那畜生!”
郭纵离去后,嬴政自屏风后钻出。
“老师,我懂了,郭起是被人当枪使了,挑唆他的人才是真正的坏人。”
孟弋无耻贪功:“聪明,不愧是我的学生。如不把真正的坏人揪出来,他日后还会兴风作浪。”
***
这个时候,赵简正领着虎、羊午等一干人伏在卓氏家门外。
虎率人暗访几天,未发现卓成与什么可疑人有交际。卓氏在邯郸是响当当的人物,没有证据,不好下手。赵简思忖良久,又去找了亥,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
亥的仆人便牵着青犴送还卓家,仆人按照赵简的吩咐把话带给卓成的父亲卓仲义:“事情闹大了,你们好自为之。”
此话含糊又明确,似有所指而又指代不明,但敲打警示是不言而喻的,卓仲义心里如有鬼,必将有所动作。这就叫敲山震虎。
依赵简的判断,卓成与亥年齿相仿,不过一半大少年,能有甚心机?其行为准是其父授意的。
“公子,出来了!”
卓家大门大敞,几辆车陆续驶出。虎数了数,一共五辆。不愧是卓氏,财大气粗,除两辆车坐人外,其余全装的细软。“公子,他们这是要逃?”
赵简手一挥:“追!”
追兵打了卓仲义一个措手不及,他急催御者:“跑,快跑!追上就没命了!”
拉车的牲口如何跑得过上等胡马?而况卓氏车中行李重,尽是累赘。到了城北柳林坡,卓氏父子所乘的车翻了。
卓仲义抚着胸口刚找回魂,一柄长矛就戳到了脸前。
“父亲!”卓成扯开喉咙大哭。
卓仲义捶胸痛泣:“赵豹误我!赵豹误我!”
长矛一顿,杀手质问:“赵豹?哪个赵豹?”
“除了平阳君那老贼,邯郸还有第二个赵豹么?”死到临头,卓仲义胆气反而上涌,恶狠狠“啐”了一声,骂起了赵豹。“吞了我那么多钱,事到临头却落井下石,其母,婢也!”
赵简掌中矛差点掉地。不是震惊于他胆敢咒骂自己的祖母,而是震惊于小叔父赵豹竟然参与刺杀嬴政!
卓仲义骂够了,头脑稍稍冷静,审视骏马华服的年轻人,怪道:“你不是钟离克,你是谁?谁派你来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