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红菱成为我朋友在先,你成为我夫君在后。”姜恩生义正言辞辩论说,“就像皇上是你兄弟在前,我是你夫人在后,这都一个道理嘛。”
一旁的男人不说话。
姜恩生瞟他一眼,“你为什么不说话?”
余怀之轻哼一声,随即一个旋身倾过来,“胡搅蛮缠。”
“什么胡搅蛮……唔!你能不能讲讲道——”
榻上哪里是讲道理的地方。
余怀之心尖的花苞被清风拂过,雨露划过花瓣,“滴答”一声,露珠落入池塘,掀起层层涟漪。
月底,余怀之携姜恩生一同伴圣驾前往护城寺,去祭奠那些无辜枉死的生灵。
如姜恩生猜测那般,祭奠结束后,皇上直接摆驾去了鹤云庭。
只不过这回他没挑拣,只要了一壶酒,同余怀之一起,一人一杯,谁也没先开口。
姜恩生安静坐在余怀之身旁,一下接着一下给他们两个添酒。
天色愈发阴沉,看起来像是要下雪。
皇上喝得有了几分醉意,起身时脚底不稳,原地踉跄了一下,“我回了。”
余怀之和姜恩生跟着送他,与此同时,小顺子脚步匆匆走上前,附在皇上耳边说了句什么。
皇上点点头说知道了。
他转头跟余怀之说:“望月庐生了个女孩,大人难产死了。”
姜恩生感觉皇上说到生了个女孩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不自觉看向余怀之。
余怀之面色没有波澜,很平静。
皇上起驾离开,天上便飘起了小雨。
雨越来越大,傍晚天黑之际,雨水顺着石瓦留下,屋檐下雨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
世人从未埋怨过神仙不曾庇佑,只会怪罪自己命途不好。
那年大雨下了整整两个月,护城寺外,有人冒雨大喊:阎罗王啊!太苦了,活着太苦了,把我收走吧!
可坏人命已绝,你们要留在人间看世界啊!往后的路都是顺坦的,要笑着走下去啊!你们会长寿的!
可雨太大,看不清人们脸上的泪花,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从来没有害怕过尸体的姜恩生,那一年是真的怕了。
上至八旬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婴儿,她分不清是不分昼夜的缝补太累了才会手抖,还是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这些没有温度的人,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中。
她想说,往后都会好的
往后……
可是那些残骸尸身,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这一面,是她送他们离开人间的最后一面。
“这辈子的苦吃完,下辈子就只剩下甜了!”
姜恩生垂头,把脸埋在两膝之间,闷声痛哭。
又过了几年,宫里的御医全部被派来鹤云庭,众人神色紧张,换水的丫鬟一趟接着一趟来。
鲜血染红盆中水,余怀之顾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大步冲进房中。
就在他一脚跨过门槛,右脚才刚刚落地的瞬间,床榻那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哭声。
姜恩生虚弱无力地松了口气,抬眸便看到,堂堂首辅大人红着眼眶,迈着僵硬的步子朝他走了过来。
“怀之。”姜恩生轻声道。
余怀之一个健步冲过去,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颊,嗓子堵的说不出半个字。听着她痛苦的嘶喊声,他已经死过了无数回。
他眼角让人错不开眼的泪珠,让姜恩生觉得,一切都值了。
来年的夏末初秋,宫里传来好消息。
汐嫔娘娘生了,是个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