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浔伤势太重,洛月怕以自己现在的医术救治不好她,随即提议去竹苑让师父来治伤。
可洛浔摆手拒绝,洛清与林启音前大半辈子都在殚精竭虑中度过,这样的日子,她们过得太多太多,如今住在竹苑与世隔绝,就不要让她们知晓外头发生的这些事情,否则只会徒增她们的担忧。
洛浔还是让洛月她们驾车去公主府,她虚弱得说话都含糊不清,却还是要给洛月底气。
她相信洛月的医术,也让洛月相信她自己的能力。
洛浔是女子的身份,就是在慕颜的公主府也还是得谨慎,洛月为她医治之时,慕颜与叶筱按着因疼痛而乱动的洛浔,青儿一盆盆的往外端着血水,上晴和慕宁又在院外接过下人打来的清水递给青儿。
满院都是洛浔痛不欲生的喊叫。
听得院里的上官晴和慕宁都觉心惊,何况是里头的慕颜?想必早已泣不成声。
洛浔受刑之时都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在陆卫之面前表现的不堪,如今在慕颜这里,她才能放下伪装毫无保留的展示脆弱,不再掩藏痛苦。
直到洛月都处理好了伤势,洛浔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躺在床榻之上昏睡过去。
待洛月包扎完毕之后,她与叶筱出了寝房,双眼无神的看着被血染红的双手。
上官晴端来一盆清水让她们洗净双手,担忧问道:“阿浔怎么样?”
洛月擦着帕子,摇头道:“已无性命之忧,好好将养,不留下病根就好。”
上官晴垂眸看向那一盆血水:“定要让陆卫之尝遍酷刑,痛上百倍!”
慕颜为洛浔擦拭完身上的血迹,换了一套干净的里衣,坐在榻边静静的看着洛浔。
将她包扎缠绕着纱布的手,轻放在自己掌中,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指间。
陆卫之嫉妒洛浔所拥有的,所以恨不得毁掉。
洛浔的手就算伤势痊愈,能再写褚夫子的字,也只有其形,难有其神。
自幼养成的笔力,算是尽毁了。
“夫子,我不去放纸鸢了,别罚我不吃桃花酥了。”
洛浔自睡梦中呢喃,慕颜浅笑一声,她知道洛浔幼时贪玩,看来褚翰墨罚她的方式,竟是不让她吃桃花酥?
慕颜低下身子,理着洛浔鬓边的发丝:“快快好起来,夫子罚你没关系,我悄悄做给你吃。”
洛浔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指间还有些僵硬,洛月让她慢慢尝试抓取一些小物件,而后再渐渐恢复握力。
她的双腿受伤,也要养一段时间不能下地行走,林启言就在都中,找了一个技艺精湛的木艺师傅,为她造了一把木椅,她不能走路的这段日子,可坐在这个木椅上,由他人在后头推着。
洛浔坐在花园内看书,慕颜就捧着一碟桃花酥渡步而来。
红裙随着她的步伐飘荡,头上珠钗摇曳,红色的发带随风而舞,美人明媚娇笑,双眸中泛着明亮的光芒。
洛浔记得她们成婚后,慕颜就第一次将桃花酥做来给她,也是这样的场景。
同样的衣裙,同样的人,只是心境已经不一样。
“尝尝好不好吃?”慕颜眼波流转,期待的看着洛浔。
洛浔心中虽然还有些抵制桃花酥,可想这是慕颜亲手做的。
她都能放下此前的过往,还有什么是不能释怀的?
而且,她真的想吃桃花酥了。
真的,很想,很想。
洛浔在她的注视下,伸手捻起一块,颤手放入嘴边咬了一口。
桃花酥香甜可口,慕颜学做的很好,就像当年母后做的一样。
洛浔看着手中的桃花酥,蓦然笑出了声。
她笑着笑着,眼中的泪水陡然落下,不自觉的将桃花酥一块又一块的放入嘴中。
“慢点吃,都是你的。”慕颜见她如此激动,怕她噎着,忙倒了一杯茶给她:“有这么好吃吗?”
“慕颜,我有十一年没吃过桃花酥了。”洛浔闭眼回味着:“不是我不爱吃,是我不敢。”
为何不敢?是怕想起过往吗?
慕颜蹲在她跟前,伸手擦去她的眼泪:“还是以前的味道吗?如果喜欢,你想吃的时候,我都给你做。”
“和母后…母后做的一样。”洛浔垂下头来,泪水滴落在她的衣袍上,她颤着音哽咽道:“我想…我想母后了。”
洛浔养了几日的伤,陆卫之等人在刑部大牢里也受了几日的酷刑,他们的罪责都已定,就只要洛浔判下最后的刑罚便可。
听说陆卫之受刑之时,咒骂着慕旭与洛浔,被慕旭下令吞碳,他嗓子废了说不出话来,还在那里用尽力气喊着,试图倾诉自己的冤枉。
他被慕旭利用挑起了心里的贪念,走上这条不归路,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可陆卫之死不悔改,不承认自己做错,这般固执偏激的人,真是可怕。
蒋元思来三公主府回禀洛浔,见她伤势好的差不多,也放心下来,可以让她决定那些人该处于什么刑罚。
上官晴推着洛浔来到陆卫之的牢房之时,他正佝偻着身子匍匐在地,一双眼已是空洞无神,眼角的血泪都已干涸。
见到洛浔来了,疯了似的冲向她,还未接触到她,就被洛月与叶筱按在了地上,满含愤怒的直视着洛浔,用尽力气从损伤的喉间发出嘶哑的声音,垂死挣扎着。
“我给过你机会了,陆卫之。”
洛浔从蒋元思手中拿过一份奏疏,上面记载着陆卫之当初被撕毁的策略:“你的策略,只要稍微改掉这两点就可行,我做了调整已经上报给朝廷,不日就能实施,陆卫之,你只差这么一步,你觉得可不可惜?如今的下场,你后悔吗?”
她将那奏折扔到他跟前,陆卫之垂头愤恨的看着那上面的字。
上官晴在一旁垂眸看着,洛浔已让蒋元思递来一把匕首,她将匕首抵在陆卫之的下颚,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你不是觉得自己选对了路吗?既然跨出这一步,就该承担现在的后果。”
锋利的匕首划破他下颚的皮肤,割入他的血肉之中,鲜血就不断从匕首上滴落,一滴滴落到奏折上。
“现在,该轮到我了。”洛浔从容的看他无能挣扎:“按住他。”
洛月与叶筱将他的双手,摊开按与地面,在陆卫之惊恐的眼神下,洛浔狠狠的将匕首刺入他的手背。
剧痛袭来,他不断挣扎,可喊出来都声音都那么沙哑无力。
洛浔冷眼瞧着,在上官晴的搀扶下起身,抬脚踩在匕首握柄之上,将匕首缓慢没入他的掌中。
“夫子的字,让你这种小人习得,真是污了他的名誉。”
陆卫之能感觉到,冰冷的匕首刺穿他的血肉与手骨,他的惨叫声响彻大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