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千翟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苗景离走到余千翟的身后,语气淡淡道:“你以为你去充军就会有军队要你吗?有哪个军队敢要余大将军的遗子做普通将士的。”
余千翟语气坚定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指天对地立过誓言,上认天为君父,下认地为慈母。若如不能驻守边疆保家卫国,那我余千翟白活了。”
余千翟转身看着比自己矮的苗景离,只觉心脏一紧,语气不由得变软,“今年春节后,临洲一带水贼又起、四月,章射一带流寇作乱、上月,凌山附近山贼烧杀抢掠、边疆沙兰又对我国虎视眈眈。”
“都城方圆百里常年的不太平,你日日夜夜守在军营却不让我插手半分,我不仅仅是你儿子,更是余大将军的遗子,你就让我像是米虫一样躲在你身后吗?”
苗景离听着那些话顿时有点乏累。水福走到余千翟身后小心翼翼的看向苗景离。
苗景离转身拿起佩剑沉默着离开屋内,走到门外对着苗晨吩咐几句后离开。
随即苗晨进屋开口道:“公子,夫人吩咐......”
余千翟打断苗晨,“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禁足,你把府中兵书全搬到我房里。”说罢快步离去。
水福摸摸苗晨的头,“辛苦。”
水福跟着离去,苗晨站在原地,嘴里嘀咕着,“只是让你们少出门,怎么就自己给自己禁足了呢。”
当晚,堆成山的兵书册卷搬到深夜才全部送到余千翟房内,余千翟与水福就此日日夜夜守在房内钻研兵法。
第十日,水福目光呆滞的盯着这座书山发呆,反观余千翟,看的是一日比一日积极,躺在书山上时不时还要拉他探讨一番。
“你看这,水福。兵者,应知自身其位;将者,应知自身其责。如若人人都知晓其理,怎么还会有那么多愚兵蠢将。啧,书中道理是好,未免写的有些天真,谁写的啊,跟军法大家的书混一起。”余千翟说着合上书去看名讳,继而愣住。
水福见余千翟不吱声起身去够那本书,先是没拽动且松开手,盯着余千翟放松后一把夺过,“你最开始学的时候不最爱这本书,如今嫌弃起来,我看你就是在家憋......”
水福看到名讳后有些不知所措。
书的名讳是——‘余影’。
水福小心翼翼把书放下,轻声道;“饿了吧,我给你烧饭去。”
余千翟出神发呆没太在意水福,回想起余影总是常年在外征战,在他心里余影始终是一个好父亲,他的父亲伟岸雄壮无坚不摧。
余影每次回来的时间间隔并不固定,有时是几天,有时是几月,最长的时候甚至有两年之久没有回来。
半大的余千翟嗅着久远的墨香,怀念一个并没有陪伴自己多久的父亲。
他甚至跟余影闹过,也要跟他一起前往战场,可余影都用同一个段话去回答他。“翟儿乖,下次,下次爹爹回来再出去打仗一定带上你。你还小,等你大了要跟我并肩作战。”
他靠着这几句话从出生开始一等就是九年,直到九岁,那句‘爹爹’再也没有机会叫出口。
阳光透过窗棂被筛成浅浅光柱,水福提着食盒安静站在门边,视线停留在屋内盯着顶格发呆的余千翟。
明日即是中秋,也是余千翟的生辰。往年生辰都是他给屋里的人煮一碗长寿面,今年他有些犯难。
水福被余影捡回将军府的第二年,他才知晓余千翟的生辰是何时,最开始煮的是面糊糊,余千翟也是照吃不误。
休战后苗景离归家这些年,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外巡视。他想今年也许不一样,今年是余千翟弱冠前最后一个生辰。
生在阖家团圆中秋节的余千翟却从未团圆过。
水福还在沉思,余千翟悄声走近,前者无动于衷。
“哇!”
余千翟举起双手像大人吓唬孩童那般。
水福被吓的浑身一抖,当场给了余千翟肩膀一拳,“你吓我作甚。”
余千翟双手抱在胸前,疑惑道:“你想什么想这么入迷?”
水福欲言又止,“吃饭吧。”
水福没有提及明日,可余千翟像是把他看穿了似的,一直跟他岔话。
“城南边有一家月饼糕点做的一绝,你明天去买点。”
“我看兵器房压着十几个箱子,等哪天咱俩收拾收拾,看看还有没有我爹留下的宝贝。”
“本来还想给你定一套银冠,看来轮不上我,我娘肯定给你定了。”
“这菜有点咸,你下次能不能别做这么咸。”
水福忍无可忍,“食不言寝不语,公子,你别说了成吗。”
余千翟一边的脸微微鼓起,重重点点头,水福那副有心事的模样彻底消散不见。
翌日,余千翟睁开眼睛望向窗外茂盛的树叶,他不想起身,想把今天这个日子躲过去,随手从地上捞起本书看。
乌阳从东边探头,又鬼祟的从西边落下,直到天彻底黑下去,余千翟都只是安静看书,中途喝了点水,饭也没吃。
蝉鸣吱吱吱的响起来,还有一道声音,“公子!”
余千翟闻言缓慢爬起来,简单活动一下早已发酸的后背,继而走出后屋,见水福正在从食盒里端出一个又一个瓷碗,最后一碗水福端的尤为仔细。
水福今天来的这么晚,二人心知肚明没有言语。
“公子,吃饭吧。”
余千翟走近打量桌上的食物,其中一个最为扎眼,是长寿面,面上还摊着一个蛋。
水福盯着余千翟把长寿面吃光,看着他就连面汤也没放过才心满意足,那颗忧着的心渐渐平稳,他家公子也算是过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