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时青仔细地听着,从她混乱的话语里分辨信息:“那里很冷,洛白。”
“啊!新年快乐。乔时青。已经又过了一年了。”洛白吸了下鼻子,“没什么事的话,再——”
“我现在来桃山找你,好不好?”乔时青打断了她的道别,清楚地说。
“不,你不要来。我没有去。”洛白坚持说,“我在回去的路上。”
乔时青沉默片刻:“好吧。那么,你也新年快乐。”
“恩。再见。”
“再见。”
客厅里,宁岚正和乔因聊到过年的安排,忽然瞥见乔时青大步流星地朝着玄关处走去,行色匆匆。
“哎,你去哪儿啊这么晚了?”宁岚扬声道。
“我有点事。”乔时青头也不回地说。
他走得越来越快,后来几乎是跑着窜进了那辆保时捷里。
他是要去桃山的,无论那里有没有洛白。
现在大约是晚上八点半,以他的车速,从这里到桃山最快也需要三个小时。
路上风雪肆虐,铺面而来的雪花簌簌打在车窗上。
车内一片漆黑,只有仪表盘亮着。除了风雪呼啸刮过的声音外,他一个人飞驰在静寂里,思绪很乱。
他直觉洛白要去那里。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洛白想在这时候见到他,但最终没能说出口。他希望她在任何想见他的时刻都能见到他。他也希望她如自己的直觉一样在桃山上。可一转念,他又不希望见到她。今天的雪下得太大了,天气太冷了,她一个人待在山上的场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
此外,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仅仅因为一念之间的直觉就在风雪夜开三个小时的车飞奔上山,这样的举动还是有一点疯狂。
直到三个多小时后,他才知道疯狂的人到底不是他。
深冬时节,桃山的花田早被埋住了,乌泱泱一片,只是被一盏路灯照着。
在路灯下坐着的洛白微微仰着头,出神地看着那片被积雪盖住的花地,暖黄色的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映出一层浅浅的光晕,让人恍惚以为这是雪夜遗落世间的仙子。
她穿的单薄。乔时青来不及多想,快步上前,脱下大衣裹在她身上。
洛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颤了一下,回头看清他的身影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通身的暖意。
她笑起来:“好冷,乔时青。”
乔时青滋味复杂地看她,发觉她眼底些许泛红,没有问什么,只说:“去我车上吧,那里暖和些。”
他将她慢慢扶起来。可是洛白在这里待了太久,已经没有力气了。她身形不稳,像是随时会消散。
“上山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力气怎么也花不完。现在居然站不稳了。你相信吗?”她似乎对这点颇为稀奇,用了一个他没听过的比喻,“我终于要没电了。”
乔时青没有回答,弯身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洛白侧过脑袋贴着大衣的衣领,这件外套足够将她整个人都裹起来。
她非常轻,轻到他要低头确认她的存在。
回到车里,他打开暖气,又开了暖灯,确认窗门紧闭以后,放轻动作又提了下滑落的外套。
洛白双唇微张,嗫嚅着什么。
乔时青凑过去,听见她很轻地说:“有束花……”
乔时青抬眸看向刚才那盏路灯处,原来还放着一束花。
他不计其烦地回到原地给她抱回那束花,里头插着工作人员的亲笔贺卡,花朵被霜雪打了,已经有些凋败之势。
等乔时青再度回到车上,他发觉洛白像是要凋谢了一样。
她闭着眼,睫毛不住地颤动。
他把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幸好,没有发烧。
他的温度好像让她突然清醒了一些。
洛白睁眼看他,带着点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来这儿?”
乔时青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要来这儿?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洛白把那束花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我来运动,顺便思考。”
乔时青:“你知不知道你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天气下一个人上山可能会出事的。”
“我知道。”洛白静静地说,“其实出事也没有关系。只是我想爬爬山,冷静一下。”
她没有骗他,她真是这样认为的。
就在傍晚,她只觉得自己精力充沛,爬一座山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也确实做到了。她那一腔的精力满身的电量也在她到达花田的那一刻终于如愿以偿地开始迅速耗尽。
现在她总算久违地感受到了精疲力尽的滋味。
或许她一开始确实是需要那些旺盛的精力来帮自己处理繁杂的工作,但现在一旦无事可做,这些过度的能量就叫她无所适从。再那样下去,她想她迟早会爆炸的。
而洛白这些过度的能量一旦低于100%就开始报复性下降,从100%到50%到1%,她现在坐在这儿几乎是用尽力气才能气若游丝地说出一两句话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乔时青没有去质疑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送你回家吧。”
“不要。”她轻声说。
“你需要休息。”
片刻,他听到她奄奄一息地说:“我没有家。”
乔时青的心猛然怔住,他转过去看她,她已经闭了眼,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