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手指头,她才嗦过的!
“你、你犯规了!”年依举着那根手指头,放下也不是,去洗也不是,好像那已经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你还定了规则?依依,事先不讲好,这可不公平。”
他怎么做到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还学会了开玩笑。
年依自知是说不过他的,只能小声抗议:“反正你突然这样,是不对的。”
年时川朝嘴里又扔了一颗元宵,他过了三十岁就很少碰过油的食物了,今天绝对是个例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咽下去,也不再与她嬉闹,几分认真地说:“调查还不算结束,我暂时不能离开居住地,但好在不用去上班了,能陪你在周边玩玩,想去哪儿?”
这段话信息量惊人,年依一时间愣在原地,思考也毫无头绪。他人回来了,却被限制离开居住地,到底是多大的事情,连职务都卸掉了。
年时川看出她的担忧,安慰:“别想的太严重,依依,我可以保证,你的生活质量不会受到影响,以后你也只需想着怎么玩乐,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不是怕那个……”她从来不怕他一无所有,而是害怕最后罪名落实,怕他真的做过什么,而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向他求证这种事,他们之间本不该有怀疑。
她是不是也该领情地像个大人一样翻篇。说实话,除夕那晚,她一直在思考,情绪稳定地一个人守岁,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到底意义是什么。
“其实你爸爸当年……”年时川烧水煮茶,用来解腻,水沸腾翻滚,他抓了几条陈皮,又放了白茶进去,桔香茶香融为一体,在室内温暖地蔓延。
见她并不避讳这个开头,他才继续说:“那些传言也不全是假的,广文的怂恿,二叔的包庇,还有很多……”他没再说下去,生意场上那些糟烂事,她没必要全都知道。“二叔做错的,远不止这一桩,有罪的人终有一天会被送进监狱,即便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法律。好在你书也读完了,原本想着等看你嫁了人,我也就放心了,现在看,这比当年拿下年代广场的地皮还难。”
他说到这个,笑起来,为她斟茶,赔礼。
这么好笑的比喻,年依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所以你这些年,在替年家赎罪?你对我好,不掺杂一丁点儿私人情感?我顶着仇人的姓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你让我这些年,都活在无知和愚蠢里。”
“对不起依依,对不起。”
年依知道他这样的人真诚并不多,这个道歉已经拿出全部,她除了领受别无他法。
可他下一句话,就如同惊雷在她头顶炸开,他说:“还有,我的确说过那样的话——年家总得有个随时能抛出去的人,兜着底,才稳妥。”
“你为什么。”年依不至于没长脑子,他能坦白,恰恰说明这里面没什么,他这个脑子,真要有害人的心思,她现在恐怕已经在哪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替人受过了。
他欣慰于她的冷静自持,总没有白费他多年的言传身教,解释说:“不管你信不信,那都是权宜之计,为了堵住二叔的后招,事实证明,的确有效。”
她假装不依不饶:“那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那样打算过?在处境最糟的时候?”
那天被带走,多日来被限制,被盘问,每个问题都带有目的性的谈话,算不算活到今天以来处境最糟的时候?
他望过去,单手捧了捧她的脸颊,隔着十几年互相陪伴的岁月,深刻而缱绻。
“依依,我从来不是你的仇人,我是你的亲人。”
年依却已经眼泪失禁,“其实就算你真的要我替你坐牢,我也不怨你,这些年,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很好,我喜欢你,所以为你付出一切都没什么,但是,你就这么利用我对你的喜欢,我心里,还是很难受,呜呜呜……”
“怎么动不动就要付出一切,没人值得你去付出一切。”年时川欲哭无泪,“到底听谁编的瞎话,这么离谱你也信,当法律是儿戏?”
没能哄好,年依索性趴在餐桌上,哭得更加凶猛。
他只得起身,拎着一整包纸巾,绕到她身边去,才一过去,就被两根细软的胳膊圈住了腰,不一会儿,肚子那块的衣服就传来湿热感,还真哭啊……
“傻姑娘,这些年,我也都是合法经营,给我家依依花的钱,怎么可以是不干净的。”
年依抽抽搭搭,抬起头,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我要好好想一想。”
“你是该好好想想。”
年依又埋头,吸了两下鼻子,好像不怎么想哭了,他怎么总是香喷喷的,再抬头:“我想好了,我们先相处看看,同时也保留各自选择的权利,当然,这期间如果你有更好的,我也没意见。”
年时川失笑,“好了依依,去刷牙。”
“明天我们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他得有十几年没进过影院,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点头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