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吓的。

他的瞳仁一缩，无措的张开唇，抻直了舌，半晌发不出一点儿声响，只得呆愣愣的瞧着眼前放大的俊脸。

这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要和自己撕破脸了？

闻霄将宋浅的反应纳入眼底，面色愈发凝重了。

果不其然。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他一刻不停，紧接着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宋浅只察觉眼前人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可是自己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只是脑中一遍遍重复着闻霄方才的问话。

坏了。

他原以为闻霄还会同先前那样和自己周旋，所以才大意的前来，连具体撤离的时间和地点都没有和k沟通。

可是没想到闻霄会如此急迫的要和自己撕破脸。

宋浅一时间慌了阵脚。

无数个杀人抛尸的片段闪过，他的手心里堆了汗，只得无措的瞪大了水润的眸子，喉头不住的滚动。

脚跟后移，鞋底摩擦过玻璃板，发出尖锐的响动。

“你，你要做什么……”

宋浅的反应就是答案，闻霄知道自己猜对了。

两个月以前，灰色地带同联邦的边境有过一次不大不小的摩擦。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次常规的挑衅，可军部机密却记录不一样的地方。

——当无数架自杀式袭击的舰船穿砸入联邦的边防，迸裂的光芒之后，有一艘小型的伴生舰划过了陨石圈，落入了联邦的势力范围。

联邦的巡逻舰摄头记录下了伴生舰的模样，它的速度极快，像是太空中一闪而逝的幽灵，即使是最顶尖的摄像头也只能捕捉到一小块细小的残影。

那也足够了。

闻霄近乎一眼就辨认出，那是克维恩势力下最为顶尖的舰艇。

“不要相信你在光脑上结识的任何一个……”

闻霄开口，近乎是他攥紧宋浅手腕的一瞬间，舰艇旁边猛然传来的爆裂的声响，甲板的左侧被暴力砸开了一道大口，无数火光从金属裂缝中迸裂喷洒。

闻霄飞快侧身，同时伸手紧紧揽住宋浅的臂膀，用躯干替他挡住了飞溅而来的金属碎块。

上层的空气稀薄，只有临近甲板的位置有氧气供应。飞溅的金属块曳过气层，火星很快熄灭，它们失去重力浮在半空中，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

可甲板上的火星却因为充足的氧气而剧烈的燃烧，即使大部分材料是不可燃烧物，但依旧还有火星落入了层叠堆放的花丛中。

植物的茎叶和花瓣成了天然的燃料，层次分明的花圃骤然从上而下爆放开一丛丛火光，浓烟四起，是刺耳的警鸣声划破了寂静的上空。

“克维恩你个疯子……”

闻霄磨了磨犬齿，咬牙切齿。

这样大面积的袭击的确是那些星盗军阀一贯的手笔，可这样未免也太过疯狂，宋浅还在甲板上呢……

闻霄尽力护住宋浅摇摇晃晃的身体，闻家的势力也不是吃素的，就在事故发生后的短短几秒时间，伴生舰就锁定了事故突发的源头，朝着袭击者冲去。

袭击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宋浅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至一道破裂的金属块擦过闻霄的面颊，曳出一线血光，宋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并非闻霄所安排的‘暗杀’。

爆裂的撞击伙同烈烈燃烧的火啸将闻霄的声音遮掩，宋浅只能瞧见他的唇瓣一张一合，却怎么也听不清他的声音。

脑部犹如被人重重的击打过，有什么摇摇欲坠。

又是一道致命的冲击波流，只是这回闻霄反应极快，迅速扑倒了宋浅，波啸声擦过闻霄的发梢，在他的背后留下一串焦痕。

宋浅被制倒在地，耳边是一片嗡鸣声。

他侧头，在一众杂乱的音色中隐约察觉到某个规律的响动，挣扎着朝旁边望去，在视野的边缘缓缓踱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热气迷蒙上眼帘，宋浅难受的眨了眨眼。

宋浅没能瞧清楚来者是谁，耳边却传来了闻霄难捱的闷哼。

来者携带了武器，对准了闻霄的要害处，指尖扣准板机，又是一枪。

闻霄侧身朝旁边闪了一寸，精妙的躲过了子弹的轨迹。

宋浅还被他护在怀里，行动变得更加的迟缓，以至于那人乘胜追击，又冲着闻霄连开了数枪。

子弹呼啸着擦过耳膜，钉在了甲板上，深深的嵌入金属中，溅起一道火光。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声，闻霄沉沉的喘了一口气。

宋浅顺着他皱眉撇看的地方瞧去，只见得那裤腿崩裂开一道小缝，有湿热的血洇透了布料，摧枯拉朽的朝着外部迸散。

“宋宋，我来接你了。”

宋浅艰难的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视野中迷蒙的热气终于散去，宋浅得以瞧清眼前的事物。

却见一双红底皮鞋逆着火光冲天而来，一步步缓慢的碾踩着金属碎块。

熟悉的声音。

是k。

宋浅酸涩的半阖着眼，他想挣扎着伸出手去，企图攀开臂膀上沉重的负担，可闻霄却强硬的扣住宋浅的肩头，不让他动作半分。

“别走，他是克维恩…”

可惜闻霄忍痛吐出的字眼过分支离破碎，所有的音节都消逝在火舌噼啪作响中了，宋浅只听得一个隐约的‘ke’音节，其余的什么也听不着。

如若宋浅再抬眸仔细的看来人的模样，就一定会认出，那人并非是什么良善的老实beta。

而是以杀戮和掠夺出名的，臭名昭著的星盗领袖。

克维恩瞧上去心情大好，甚至轻勾着唇角。

尽管他如今身处的是联邦的中心老巢，却还是轻松愉快的像是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

“宋宋，到我这来。”

他的嗓音并不大，可宋浅却听得清楚。

闻霄也听见了。

疼痛灼烧着他的神经，可他依旧忍着那剧痛，攥紧了宋浅的手腕，冲他缓慢的摇了摇头。

喉头肌肉颓然的攒动着，发不出声响，只能徒劳的张嘴

——‘别走’

宋浅没能听清，他也没机会听清了。

剧烈晃动的甲板倾斜向下，无数散落的金属块朝着重力所归处坠落，闻霄攥着宋浅的力道也摇摇欲坠。

宋浅轻轻借力一推，就脱离了闻霄的桎梏。

与此同时，克维恩朝着宋浅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修长，从那一截西装袖口中伸出时，漫天大火渗下的光亮落在他的指尖，沾染神性。

宋浅仿若被蛊惑了般，同时探出手，搭上克维恩宽厚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