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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怜漪仍是没能向余慬鹤坦白,那些见到她总是控制不住,仿若飞鸟般挣扎逃离的话语。她说不出表白的话。
有时人就是这样,分明想要触碰,却总是远离。想起她时脑海中只存在接触与相拥的指令,说出口的话也夹着欢喜,真正面对的时刻只敢远远相望。
莫怜漪不敢坦白,她担心听见那人拒绝的言语,做出极端的选择。那被她定义在异端的选择,定要在某个时刻做出的抉择。
因此她总是在逃避着。
她不愿坦白,行为也没能老老实实任由她摆弄。莫怜漪还是在天平那端压下了足够的筹码,足够到刚好持平的地步。
或许余慬鹤是察觉了的。
连哄带骗减少的出门次数,房屋各处安装上的摄像头,还有各种突然多出的诡异行径。如果她没能察觉莫怜漪还要惊讶一番。
那日也是。
两人再次重逢后,同居过的第十七天夜里。
她们吃饭时都很安静,餐桌上只能响起餐具偶尔碰撞过的声音。
余慬鹤撂下碗筷,从一旁抽取过餐巾纸擦拭嘴上的油渍,纸巾交叠着,看着莫怜漪安静动筷,咀嚼食物,然后吞咽。
她的手指还真是漂亮,皮肤白皙,骨骼有分明,不像她自己的手。虽然她手也不难看,但肤色总是苍白的,要多虚弱就有多虚弱。
她这些天以来一直都没出过门,每每想要出门时总会被莫怜漪以各种借口驳回。次数最多还是以她身体素质不详为借口。
余慬鹤要气死了...
值得庆幸的就是,虽然不被允许出门,但若是有想要的东西,给她发条消息,她下班时总是会带回来的。她试过很多,除了太任性的不能立刻,其他都是可以的。
系统老样子,维修这么多天简直是修了个寂寞,几次操作下来什么改变也没有,通讯中断连瓜也吃不到。
“怜漪。”她启唇叫道。
莫怜漪听见她在叫自己,吞咽下口中的食物便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余慬鹤心神晃动,忍住了没能立即逃离。
她眼中的情绪实在是混乱,有她所能领悟的,也有她所不解的。更多是混乱无端的感触,融合起来让人觉得更像是深潭,看不清潭中的尽头。
余慬鹤清了清嗓子,她试探性问道,“怜漪,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你指什么?”
她又注视着那双,看向自己时总是柔情的眼眸。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将她们间尚未挑明的情感拉扯在光下坦明。
余慬鹤眉头微皱,暂时没有逼迫她坦白的强硬和不满。莫怜漪心底稍稍松懈,指尖微蜷,从她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僵直的身体,都已开始放松。
“你还想继续瞒着我吗?”她问道。
她这样说着,仍是携带着点委屈与询问。余慬鹤没有强迫她同她坦白,但这不能说明她本身对此便是不介意的。
她在乎她的存在,她不表现并不代表她不愿了解,莫怜漪在她眼中是最最重要的。她不是必选,而是必须。
余慬鹤越是这样想,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怒火越是上涌,原先倒是以为她并不介意。现在看来,对待重要之人从来没有不介意几字。
话就是越说越顺口的。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想关就关的小宠物吗?你这么对我,连一句解释也不愿意和我多说,不让我分担就算了,为什么还不能让我去了解你。”
莫怜漪握住餐具的那只手攥紧一刻,凝着她那双裹挟薄薄怒意的漂亮眼睛,所有的话语都好似被分割在另一个空间。
余慬鹤那哀凄语调渐渐地,也沉没进那无边的黑夜之中。
莫怜漪仍是没能多说,她在心中组织着言语,想说的话太多,字符的顺序便能够轻易错乱,说出口的话语颠三又倒四,更像是瞒盖着的谎言。
自己语气漫上哭泣腔调,只感觉心脏处跳动带来一瞬难忍疼痛,余慬鹤开始嫌弃情绪激动就容易掉眼泪的自己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评说这样的情感。她不知道该怎样评说的太多了。这样的情感对于她们二人而言,大多来源于彼此。
她们的爱意驻扎在彼此心间,她们心间漾起如河海般的苦痛,也理应由彼此口中蔓延。
亲爱的,一切伤痛与餍足都来源于彼此,又为什么不能早些意识到那不可或缺的联系。
余慬鹤嗓音哀凄着,仿若如琉璃般炸碎在这黑夜,未能完全融入其中,黑幕上布满粉碎星光。
“我对你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吗?”
“不是的!”莫怜漪看她眼尾泛起嫣红,语调也是颤颤地,那总是对她笑着的眉眼此刻更是淡化了。
“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包括我自己在内,没有什么能比的上你的存在。”莫怜漪停顿片刻,见停顿的时刻眼前某只猫又要委屈的落下眼泪来,无奈继续说道。
“最近有太多人跟我作对了,我怕牵扯到你,这两天事情才渐渐平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也在怕你不愿意相信我。我哪里不想和你共享,但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不能违背你的意愿。”
莫怜漪始终注视着她,早已放下的餐筷,所以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人身上。
周身好似环绕起奇怪的氛围,她只能任由坏情绪一点点将人彻底腐蚀,见证被侵蚀的瞬间,从此理智再无残余。
“我亲爱的小鱼...”
这并不是所有缘由。
你可知晓,处在好与坏的天平中,原本绝不会被压入赌注的那一端,已被她赌压上所有筹码。所谓平衡不再是她想要得到的了。
“那我那天晚上亲你,说喜欢你。你都没有当真吗?”余慬鹤抽出两张纸巾擦拭眼眶外,因情绪激动溢出的泪珠,说话时有些抽泣。
莫怜漪诡异的怔愣片刻,回想起第一晚的事,她只得扶额,“我以为你喝多了。”
余慬鹤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情绪的起伏又一次被她挑起,她站起身子,椅子向后挪动,腾出她可以移动的空间。
她迈腿站在莫怜漪身前,低头俯视着她,余慬鹤身上也有一股格外浅淡的花香气息,提神又醒脑。她难得体验一把手握主导权的爽快。
“莫怜漪...”她咬牙切齿的叫着她的名字,就像是要研磨碎了吞进去。
“我不喜欢为什么要亲你,我就是因为想要亲你才喝酒壮胆的,不是因为喝了酒才要亲你,你的想法本末倒置,完完全全的颠倒。”
正在辩论的莫怜漪只顾着抓住重点词,她听见某个词语心底猛地悸动,握住那人纤细手腕,轻轻拉扯着,余慬鹤只能弯腰同她对视。
然后,任由那疯癫翻涌侵占柔和的畏缩,沾染上混乱的视线在她身躯上流连。
“你说,你喜欢我,对吗?”她呢喃着,耳畔翁鸣,除了她的话语,什么也不想听到了。
她期待这句话又是多久。
“你说你喜欢我,对不对?”莫怜漪重复问题,手腕处不自觉发力。
余慬鹤回过神,甩开她的手,那一圈被她紧握的手腕处剩下小片红痕。温暖的触感也消散了,她抬起另一只手揉弄着手腕,来自莫怜漪的侵占感触仿佛永远也散不去。
“那又怎么样,你不表白还要软禁我,你想咋的?以为自己是掌门人了就能和法律超绝1v1了?”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太...”她说着,余慬鹤能感受到从友善表象下透露出的执拗。
她说着暧昧亲昵的话语,氛围愈发的怪异,莫怜漪收敛目光,轻扯过她的手腕。余慬鹤心里向来不对她设任何防备,轻易跌坐在她腿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被吓到了,只是在醒神的那刻意识回笼。她这次很注意力气,并没有扯疼她。
“莫怜漪,今晚你要是敢做,你就完蛋了。”她毫不客气。
余慬鹤脖颈处也是那股寡淡的清香,与她身上的香味相似而又是那么的熟悉。
气息环绕之间,莫怜漪埋在对方的颈间轻缓磨蹭着,唇瓣上的口红不免蹭上去一些,双臂搭在腰间。
仍是两人第一次亲吻时的色号,故事的结局仿若首尾相接,她们的故事埋下过伏笔,现在终于能够将一切诉说。
余慬鹤看不见颈间染上的唇红,只任由她无端的摆弄。始作俑者莫怜漪能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于是那侵占欲望在心中又扩大了些许。
“怜漪...蹭够了吗?”余慬鹤的手掌抚在她脑后,指尖缠绕把玩着她的发丝。
“没有。”她闷闷说道。
“要你陪着我。”
“我在这里呀。”她把一缕柔顺的发丝打上结,抬手松开那缕秀发,那系好的结便轻易散开了,顺滑的不得了。
莫怜漪仰起头来看她,眸中是湿漉漉的水痕,比她这种真正被气哭的人还要楚楚可怜。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对吗?”她问道。
余慬鹤见如此轻笑出声,抚过发丝的手掌一转捧在她的脸颊下,温软的触感让自己都有些不舍得放开,指尖上是莫怜漪传递过的温度。
“亲爱的怜漪啊,如果我不答应,你怎么还能这样抱着我?”她用指尖轻点对方脸颊上的软肉。
“我知道。”莫怜漪声音发闷,喉咙处能感受到那字节吐露时,带来的轻微振动。
“只是还有点不敢相信而已。”她又说着话,自顾自的,仿佛要把这几年所有闷在心底的话倾倒,“今晚和我一起睡吗?”
余慬鹤只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低垂着脑袋,鼻腔之中侵占的是比她自己身上还要馥郁的香气。
她位于高处,主导权已传递回手中,握紧那虚名。在这个时刻,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莫怜漪的一切都在她视线下清晰可见。
莫怜漪手掌渐渐收拢,攒弄起掌心里那块腰间的软肉,皮肤上蔓延的是温热的触感,所有的举动都让氛围愈发粘腻。
她忍不住吞咽起来,喉咙间上下滚动的起伏彰显正在扩大的渴望,莫怜漪答应过她不会乱来。但她仍是渴望着的。渴望更深的触碰,能够抚慰心中早已残缺的空白。
她看向她,视线相撞的时刻,暧昧的氛围也从中不断不断弥漫。余慬鹤只能抿住唇瓣,那唇被她抿咬的尽显苍白颜色,实在忍耐不住才将溢出几声轻哼。
听的某个人意志力越发溃散。
“你会的,对吗?”她扬唇问道。
余慬鹤只能注视她启合的唇间了。红润,泛着盈盈水光。一如既往的好亲。
意识朦胧间,谁会记清自己做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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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为你亲手打造的鱼缸。
莫怜漪的视线定格在沙发上熟睡的那人身,皮肤处裸露的红痕刺目而显眼。手指凑近了又不敢真正触碰,隔空描摹爱人脸庞的轮廓。
不曾安稳的情绪仿佛浓烈烧酒,嗅进鼻尖萦绕着阵阵酒香,妄想着能为自己所用,吞入喉咙是独特的清苦,带来的灼烧几欲破开咽喉。
我亲爱的小鱼。
视线再也不会移动,眸底的思念激烈地将要跳出瞳孔的禁锢,她唇瓣嗫嚅无声重复,下唇近乎苍白。
我亲爱的小鱼。
这一切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