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萦甩了甩发麻的手,对上周先生担心的目光,挠他的掌心,“我可以的。”
拍完片子出来后,她看见周鹤庭和杨老在门口交谈。
周先生站在明澈日光下,长身玉立,矜贵儒雅,眉眼从容有度,隐含谦卑,谁见了都要移不开目光,她亦如此。
周鹤庭先注意到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离她家最近的是人民医院,周鹤庭让冯牧绕了一圈过来中医院,原来打的是给她复诊的坏主意。
她不情不愿挪着小步走过去,先一步开口说:“杨爷爷好,上次麻烦您了。”
杨老乐呵呵说:“好,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符萦乖巧笑着说:“多亏了杨老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我先过去等报告,不打扰你们了。”
她走得很急,周鹤庭差点没拉住她,“报告会发给我的,趁杨爷爷有空,给你复诊先。”
符萦秀眉微蹙,在杨老看不见的视角耸拉着脸瞪了眼周鹤庭,手从他掌心挣脱。
周先生温和笑着,牵她过来。
杨老:“不要讳疾忌医,老爷子我虽一把年纪了,但也没长了个吃人的模样啊。”
对上杨老揶揄的笑,符萦又剜了一眼周鹤庭。
周先生弯着唇角摸了摸她的头,“刚才一个人检查害不害怕?”
符萦不想理他,白了眼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周鹤庭好笑地捂住她眼睛,“别翻了,小心累着眼睛。”
符萦睫毛扫过他粗糙的手心,勾起一阵酥麻,殊不知她是又翻了一记白眼。
杨老掩唇咳嗽一声,背着手缓缓走远,“注意影响。”
怪哉,怪哉,这混不吝的小子也有被人使了脸色,还巴巴凑上去的一天,不过总算有点人气了。
符萦脸色爆红,都怪周鹤庭,离了他半米远,磨磨蹭蹭走着。
诊室门前,符萦停下脚步,眉眼低垂,瞧着不太高兴,“不许跟进来。”
把脉时,杨老舒展的眉目一点点皱起。
“熬夜,抽烟,喝酒,长久积郁于心,比上次严重多了。”
“杨爷爷,别和他说好不好。”
杨老不怒自威,“你不配合我这个老爷子,又满得了几时。”
符萦眼神真挚,但底气不足,说话语气显得可怜兮兮的,“杨爷爷,我会按时吃药的。”
杨老瞧着她无措的乖巧样子,像极了自家的孙女,也不忍责怪她。
杨老拿了笔刷刷在纸上写药方,“下次复诊,没有好转的话,可别怪老爷子不讲信用了。”
“不会的,我向你保证。”
符萦眉眼聚落的愁绪顷刻散尽,周先生暂时不会知道她的秘密了,背负半天沉重的苦恼一下卸了担子,一身轻松。
她笑盈盈捏着药方飞奔出去找周先生,小姑娘的青春姿态扑面而来。
周鹤庭瞧着她欢快的身影,急忙伸手扶稳她,可真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心又崴到脚踝,什么事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符萦仰脸哼了声,“你别咒我。”
她脸上的笑明媚耀眼,有孩童般的稚气,“杨爷爷说我快好了,好了就再也不用灌那些乌漆麻黑又酸苦的药了。”
周先生接过药方,抚过她发顶,“辛苦我们曼曼了。”
他侧眸看她手臂上的伤,“报告出来了,没什么问题,换完药就可以回去了”
符萦又小小雀跃了一下,走路时裙摆一晃一晃,像朵迎风的花儿。
可他心底却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她的开心像层薄冰,一戳即破,毫无防备坠落冰冷刺骨的无底寒潭。
“你给自己挑玻璃碎片时在想什么?”
她肉眼可见蔫巴下来,“不想去医院,结果还是来了。”
周鹤庭拉着她的手,防止她眨眼就跑丢,“怪我。”
她摇头说:“不敢。”
医院大厅,人群熙攘,一张张焦急或迷茫或麻木的脸从眼前晃过,脚步无一例外甚是匆忙。
一幕幕都似曾相识,很久以前她也曾切身体会过,久到她快要忘记了,可上天见不得她忘记,不予许她忘记,一次次残忍地把她拉回过去,一遍遍经历,直刻骨铭心。
符萦低头踩着影子走,避免和其他人有视线的交锋。
周鹤庭察觉到她的脚步一深一浅,小腿打着细微摆子,停下,紧握她潮湿的手心,“别害怕,我陪着你。”
“老师?”
一声惊疑从不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