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公堂,落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神色间流露出一丝凝重。
三起命案,三条人命,接连发生在短短数日之内,让凤州城中惶惶不安,议论纷纷。
而他,本该在京城安稳履职,赴凤州是为调查另一桩隐秘大案,却未料刚一上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卷入风暴中央。
堂下衙役们神色惶急,议论纷纷,惊恐与无措交织。
但陶勉还是神色不变,纤长的手指执起折扇,轻轻敲在桌案上,示意大家安静。
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三案连发,凤州人心惶惶。尸体可有好生检验?”
堂下一衙役回答道:“验是验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今天的这具尸体是被一剑割喉的。”李长曳跨进公堂内部,沉声说道。
陶勉抬眼,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人时,微微一怔。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玄色短打,袖口用金线绣成的月桂枝纹闪闪发光,腰间系着薄束带,干练又显几分洒脱。
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裹,走路带风,偏偏那张脸生得过分清秀,眉目清冷,竟让人觉得这一身泥水都带着几分独特的美感。她步履匆匆,气势内敛,却也硬生生把凤州县衙的堂前踩出了刑场味儿。
陶勉眼神一暗,眉间笑意却不动声色,语气依旧温和:“这就是凤州的李班头?”
“是。”李长曳简短回答,将包裹放在案几上,径直打开,语气淡然却不失礼数:“见过陶大人,尸体已经确认,死者是张高之女张齐,年十六。”
她抬眼看了一下堂上的这位县令,见他眉目温润,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怎么看都像个无害书生,心里不由得替这位捏了把汗:这样的人,能压得住凤州这摊子烂事?
紧接着,李长曳上前一步道:“死因是一剑致命,割喉位置精准,出手非常干净利落。”
“一剑致命?”陶勉轻敲案几,语气含着几分探究,“李班头,你觉得这案子和之前那两人有关吗?”
“这……很难说。”李长曳顿了顿,表情严肃,“樵夫二人皆是被连砍数刀,现场打斗痕迹明显,凶手显然情绪失控。而张齐不同,她的死法冷静而精准,完全不像是同一人所为。”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两起案件。”陶勉目光微敛,语调却始终平和。
此时,李长曳指着包裹中的平安被面,手指捻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碎片:“这片金箔,是在裹着死者的平安被面中发现的。我怀疑,这或许是案件的关键。”
“金箔?”一名衙役挤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嘟囔:“就这么一点?能换几个铜板?”
“它的价值不在大小,而在来源。”李长曳目光微冷,“这片金箔的工艺,显然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
陶勉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触那片金箔,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沉思:“如果这金箔与张齐之死有关,那樵夫和马贩子呢?他们身上是否有类似的线索?”
“目前没有。”李长曳回答得干脆,“但可以确定,张齐的死绝不是普通的抢劫杀人,恐怕与之前那两人脱不了干系。”
陶勉轻轻点头,眉间沉思加深:“那这被面是从哪来的?”
“据死者母亲张大娘的说法,她是在城郊破庙的摊贩处买的。”李长曳回答,眉头微蹙,“凤州这边寒衣节,家家都会求平安被面做冥衣,但这些摊贩流动不定,要找,还需费一番功夫。”
说罢,她直视陶勉:“不过,我已经让阿月去查了。她跑得快,熟悉这些门路,应该此刻就在粥铺等我。”
陶勉轻轻点头,案情他已了解,此时便步履从容地走到众人之间。
“各位,我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是临危受命被派到这凤州的。”
说罢,手中折扇微微一敲案几,折扇敲下的力道虽轻,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润而坚定:“此案虽复杂,但只要齐心协力,定能水落石出。”
衙役们听到这话,原本焦虑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纷纷安心下来。
然而,站在一旁的李长曳目光微敛,指尖不自觉地覆盖上腰间的佩剑。她打量着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心中却生出一丝隐约的不安。
她并非不相信陶勉,只是多年经验告诉她,这案子不简单。
李长曳在心里默默想:这案子的真相,可不会因为一句漂亮话,就自己浮出水面。就看看这陶大人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等到一切都商议完,李长曳走出县衙时,天色已然暗沉。
街边,偶有行人低着头匆匆而过,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被拉得细长。
她拐过街角,步履未停。就在这时,晚风中忽然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
突然,李长曳感觉到背后有目光灼灼。
她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双深沉如井的眼睛。
一抹黑影立在远处的角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没有躲闪,甚至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人衣袖微微一荡,露出一道淡淡的暗纹——一片隐约闪烁的金线,勾勒出一个月桂枝纹饰。竟与她袖口的如出一辙!
李长曳心头微震,正要细看,那抹黑影却像是融入了风中,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抿唇收回目光,脚步却比刚才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