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眼眸微寒,低眸一笑。
她应当知道是谁了。
她看着这只糖人,“那位哥哥对你说什么了吗?”
阿杜额头被憋出了汗,似乎不知要不要说出口,然而对上流筝那双清冷似雪的眼神,最终还是败下了阵,“罢了罢了……总之那位哥哥也是为了姐姐着想,那我便告诉姐姐吧。”
“方才我看表演时,一扭头发现姐姐不见了,便想着去找找姐姐,然而还没走多久,便看见那位哥哥来到我面前。”
“他虽戴着面具,但是我看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了……之前我抢那位哥哥的钱袋子时,曾见过那枚玉佩。”
说起此事,他面色仍有些羞愧。那哥哥好似有全然不在意自己认出了他,只是温和地低下身子,交代了他一件事,并递给他一些钱,阿杜没要他的钱,他未自己曾经所做之事而羞愧,因而在向那位哥哥道完歉后,便拍拍胸口接受了他的委托。
那人递给他糖人时,阿杜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怎么知道,姐姐一定会吃呢?”
据他了解,流筝不像是会吃这种东西的人。
然而那人缺只是笑了笑,阿杜在一片灯光中,看见他眼中的温和,“你交给她,她即便不吃,也不会随手扔了。”
阿杜好似懂了,又好似没懂,只点点头,便踏上了寻找流筝姐姐的路途。没走多久,便看见了她的背影。
流筝静静听他讲完,眼神落到糖人身上,忍不住扯了扯唇,他倒是很了解她?他又怎知,她一定不会扔了?
阿杜小心看着她,小声道:“姐姐……手疼。”
流筝回神,从他手上接过糖人,不忘低声嘱咐,“下次不要随便乱跑,知道吗?这人这么多,要是走丢了怎么办?或者遇到人贩子将你拐走,你妹妹怎么办?”
阿杜看着她,忍住没有开口。
其实,他知道,那位哥哥一直跟在他身后。
然而他怕说出来,姐姐会更生气,因为……姐姐看上去,好似不怎么待见那位哥哥。
想到这,阿杜叹了口气。
大人的世界,真是麻烦又奇怪。
流筝接过糖人,脑海中忽然就浮现许久前他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我听说,吃些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
流筝低眸,忍不住想,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心情不好了?
还未来得及深思,便见身前阿杜小声吸了口气,向她身后看去。
流筝定了定,捏紧手中的糖人,转身。
在她身后不远处,身着白衣的公子长身玉立,玉冠束发,静静站在树下看着她,他面上覆着面具,面容轮廓也因昏暗的光线模糊不清,然而流筝却在对上他双眼的那一刻,立刻认出了他。
他目光静静看着她,好似有暗流涌动,潜藏在平静的外表下,又在她看来时,温和一笑。
流筝站在原地未动,看着他缓慢走近。
他笑着,站在离她几步之外,不远不近,刚刚好,“昨日为见流筝姑娘,匆忙赶来,却不曾好好叙旧,今日节日,特地来祝贺。”
流筝目光平平,“你怎么不说,是偶遇了?”
之前他不是总说,他们二人有缘?
谢修珩低眸笑了笑,“我怕若是再这样说,姑娘心中对我的印象会更不好。”
流筝抬了抬眉,有些意想不到。
她目光微垂,看向自己手中的糖人,“这是你做的?”
谢修珩微抿唇,看着她,“初次做这个,本想着能做得好些给姑娘取乐,但未曾想到,谢某手艺太差,让姑娘见笑了。”
流筝一瞬不眨地看着他,问:“你为何要给我这个?”
他眼睫垂下,弯了弯唇,“我知晓姑娘不想见我,昨日姑娘应当已经忍到极致了,但是,谢某却不能不见姑娘,因此,今日还是忍不住来了,怕姑娘生气,为给姑娘赔罪,只好送了这个。”
“我想来想去,觉得姑娘应当对旁的世俗之物不感兴趣,只期望用这个,换姑娘一笑。”
流筝笑了声,抬眼看他,嘴角微勾,“那若是我说,我一见你,便胸闷气短,不得欢喜呢?”
他当真认真想了想,半晌才抬眸看她,“因此,我今日来时,特地戴了面具。”
银色的面具倒映出这月色和烟火,他眼底碎了些光,看着她时,有一瞬间,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低声道:“即便如此,姑娘也不开心吗?”
流筝怔了一怔,目光落到他的面具上,一瞬间映入脑海的,竟是他面具之下,那张英俊温和的面容,她反问道:“若我说,是呢?”
谢修珩没有如她预想中那般生气,而是平和道:“姑娘若是不想见我,我也可以尽量不再出现在姑娘面前,只要……流筝姑娘不再将自己置于险境。”
月色溶溶,烟火在他们头顶炸开,猝然明亮的天一瞬间将他们笼罩,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只垂眸静静看着她,流筝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好半晌,她才垂眸,目光重新落到手中的糖人身上,声音极低,好似喃喃,“你接近我,到底怀有什么目的?”
她应当将糖人还给他,然后留下一句,“那你便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然而不知是否今夜太凉,他靠近时,她竟难得感受到一丝暖意,拿着糖人的手也无端不再冰冷。
流筝转身,偏头望着眼前的许愿树,“谢公子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吗?自然是有的。”
流筝没有看他,也没有再追问。自然也不知,身旁的人至始至终没有将目光移开,而是静静落在她身上。
月色笼罩在她身上,她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