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钟,陆檐的闹铃就响了。
禾黍第一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便看见了天花板,他的神志还不是特别清醒,动了动胳膊,想把手放出来的,轻轻一抬却碰到了陆檐的胸膛。
瞬间,禾黍的神经紧绷起来,他收回手,扭过头,看见陆檐还在睡,才反应过来昨晚和陆檐睡在一起的事实。
——他从没和别人睡过一张床,大清早肢体就碰见另一个有温度的肢体,还带着呼吸,他当然紧张了。
冷静下来,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陆檐跟他用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海盐混杂着木香,是一种浅淡清爽的味道。
昨晚就闻到了,他也是闻着这股味道睡过去的。
陆檐还维持着昨晚侧躺的姿势睡着,睡得很沉,呼吸绵长,浓黑而斜飞的眉尾和薄长的眼角,让他睡着了,也有股凌厉的意味。
均匀的呼吸带着热,就扑在他的脸上,有点烫。
下过雨的早晨六点,天色比以往要暗淡一些,房间里,禾黍盯着陆檐的脸看了许久,看着凌厉的一个人,归根结底,还是个小朋友啊。
关于昨晚临睡前的想法,又冒出了头,不清不楚的情绪折磨捆绑着他。禾黍觉得非常苦恼。
那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呢?
“叮——”
念头在闹铃的持续干扰声中,渐渐弱下去了。
头顶,陆檐的闹铃响了好几十秒,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拿过床头柜上陆檐的手机,关掉了闹铃。
放平日里的话,禾黍一定会让陆檐继续睡下去。
但今天不可以,今天的日程安排得很满。
禾黍放下陆檐的手机,摇了摇陆檐的肩膀,“陆檐。”
没反应。
“陆檐,起床了,六点了。”禾黍已经坐了起来,垂眸看着他,“你不是要送林雾他们吗?再不起人家都走了。”
几秒钟后,陆檐终于睁开了眼,声音沙哑,“嗯?怎么这么快就六点了,我还没睡醒。”
“回来再睡,”禾黍见陆檐还在床上打呵欠,便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快起。”
陆檐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进卫生间洗脸了。
禾黍下床拉开窗帘,叠好两个人的被子,并把陆檐的被子和枕头放回了他自己的床上。陆檐的行李箱他自己昨天晚上都已经装好了,两个黑色的行李箱放在门口靠墙的位置。
他穿着睡衣定定地看着那两个行李箱,突然有种意识——这就是他们要搬走的信号,作为演员一个公众人物无论是否成名,都不能住在这种地方,而他也该物色新的落脚点了。
他们都要离开这里了。
陆檐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看,我就说你奇怪吧?你盯着我那行李箱看什么呢?”
禾黍缓缓转过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都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就离开呗,”陆檐走过来笑了笑,“我们一起再租一个房子吧。”
“租那儿?”禾黍问。
陆檐蹙眉想了想,道:“你先看着吧,我要进剧组,封闭训练一两个月,拍摄两三个月,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更不知道租哪合适,你租下我回头直接住进去。”
禾黍向陆檐摊手,“房租先给我,一个月两千。”
陆檐笑着从裤兜里伸出手,轻拍开禾黍的手,笑道:“先欠着,等我片酬结了再说。”
顿了顿,又问:“那你怎么和老板娘解释?”
“……房子物色好,把下个月的工资还给她吧。”禾黍道。
“那倒也行。”陆檐道。
禾黍笑了笑,越过陆檐去洗脸,“我先去洗脸,待会儿走。”
*
禾黍还是第一次进客运站,候车大厅里,他透过玻璃,看见高大的客车整齐地在对面的空地上,停了一排又一排,每辆车面前都是对应的地点标识,通往客车的几扇门口,分别放着电动闸门——和地铁一样的闸门。
周围都是人流,每当闸门识别不出人脸时,所发出的刺耳的滴答声,在大厅里经常响起。
吵闹的人声中,浑浊的空气里,禾黍和楚天阔他们几个围成一个圈。
陆檐的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对林雾道:“林子,你可看好他啊,别让他再招惹其他女生了,我怕到时候嫂子不高兴。”
林雾笑道:“行,我一定看着他。”
楚天阔嚷嚷道:“我招惹其他女生怎么了,我又没说要和她们搞一起!你们真是瞎操心。”
林雾斜他一眼,将他之前的话重复给他听,“你们是真爱啊。”
楚天阔表情空白,林雾憋着笑,禾黍看了陆檐一眼,陆檐也在笑,并在他耳边讲述了这个梗的来源。
听完,他也憋着笑,转过头,就看见楚天阔朝林雾投去一个非常不耐烦的表情,张着唇,抬着下巴,道:“……闭嘴闭嘴,不许说了!”
他抬手推了林雾一把。
林雾身体歪了一下,笑道:“你看你看,急眼了,花心大萝卜!”
楚天阔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所有人都在笑他,他顿时不乐意了:“艹!有完没完了,跳过这个话题,”他看向陆檐,大声问,“你不是下午进组吗?东西准备好了没?”
陆檐抬手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不笑了,“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下午就走。”
“封闭训练要那么久吗?”林雾也不笑了,问他。
“嗯,”陆檐的手肘离开禾黍的肩膀,“警察吗,训练的东西应该比较多,体能,射击啊什么的,在镜头前起码得表现出专业的样子么。”
林雾点点头。
楚天阔又问:“片酬多少钱?”
“……好几十万吧,”陆檐道,“合同上这么写。”
不等林雾楚天阔反应,禾黍便问:“林久的片子,你是男一号,怎么才这么点儿?你怎么没和我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