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黍想了想,“……还没。”
“一个晚上了,你怎么还没有想好,”陆檐道,“赶紧想,”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吧,你的心思都不在演戏上,而且还不爱说话,还是别去了,剧组人多眼杂的,你也不喜欢人多……”
禾黍:“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了?”
陆檐:“……”
陆檐缓缓转过头,对视半晌,咧嘴一笑,“小伙子,真聪明。”
禾黍轻叹一口气,茶几上还放着一个牛肉饼,他拿了一起,昨晚工作了一整晚,饿。
“娱乐圈毕竟太复杂了,”陆檐道,“你妈妈的事情值得你借鉴。”
“这些事情屡见不鲜,如果因为害怕而退缩,那是懦夫的表现。”禾黍说。
“行吧,哎你真的要去啊?”陆檐向他确认,“要跟着我一起去演戏?”
“我说的是比赛,不是这个,”禾黍蹙眉道,“这个的话,其实我对演戏没有一丁点的兴趣,去不去剧组根本无所谓,昨天晚上想了很久都没有决定下来,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吗,娱乐圈很复杂,可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就不复杂吗?但是……既然你今天这么说了,我觉得虽然还是没有考虑好以后,但是起码可以确定不去做什么。”
“哇,你说了好长一段话。”陆檐有点惊讶,朝他挑了一下眉毛,“这么反常,你不困了?”
禾黍高傲地哼了一声,看了他一眼,道:“还说,都怪你,我要去睡觉了,下午再叫我。”
他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拉开被子,“晚安。”
禾黍躺下去了。
陆檐看着另一张床上鼓起来的一个包,嘴角抽了抽,睡吧睡吧,晚安我的宝贝。
他吃完早餐,收拾完茶几上的东西,就趴在床上看剧本了。
禾黍做梦了。
梦里,他看见古婳和禾玉一起站在落地窗前,古婳在拉小提琴,禾玉在拉大提琴,而小小的他,在弹钢琴。
那是记忆里,为数不多,和谐美好的日子,他无比珍视却又不想去回忆的时光。
遥远的声音,来自古婳,她对他说:“现实是丑陋的,当失去一切可失去的,信念,也就是音乐,是对于我们来说,最最重要的东西,音符是世界通用的语言,它向全世界的人们,传递着快乐与悲伤,不屈与呐喊,力量与光明,是支撑着人们,活下去的唯一标准。”
失去了站上舞台的机会,失去了家庭的庇护,但禾黍觉得他或许应该把音乐当作热爱来延续……
……吧。
站上更大的舞台,这颗种子已经扎根在他心里,难以拔除。
如果不能,那么他该如何传递这些?
下午三点,禾黍醒过来了。
起来时,夏天独有的温热的风,正源源不断地从窗户边缘刮进来,梦里的一切远去,但他记得最后的指示。
禾黍抬起手,手掌朝里,手指上都是茧子。
不做出点什么来,似乎都对不起它们……
他听到了风吹纸张的声音。
他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陆檐已经睡着了。
剧本盖在脸上,一条腿曲着,达拉在地上。T恤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肩膀耸出嶙峋瘦削的弧度,下摆被吹得小幅度飘动,间隙里,露出光裸的侧腰,肌肉紧致而削薄。
禾黍的目光,在那光裸的侧腰上,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把头转了回去。
剧本?
陆檐依旧在为前途奔波啊。
禾黍坐了起来,决定先不想这些了,或许过几天,没准儿就能找到方向了。
——就像每次着急找一样东西,当下永远找不到,等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出现了。
他走过去,一只手撑着床沿,一只手拿开陆檐脸上的剧本。
黑色的发丝分散在了两边,微斜的眉梢,和狭长的眼睛完全露出来,这个人睁开眼睛在笑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吊儿郎当又很有实力的感觉,那真正生气时会是什么模样?
——他想起了陆檐与他爸爸在这所房间里,争吵时的样子,这双眼睛扫过来时,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叫人不寒而栗。
当然,禾黍没有害怕,只是好奇。
就在此时,陆檐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间段,这样的姿势,让禾黍眉梢的肌肉都跟着跳动了一下,猛地起身,退开。
陆檐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哑声道:“我说感觉眼前好像有个人呢,是你啊。”
“……啊。”禾黍应道,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反应有些过头了,这么激动干什么,于是他冷静道:“我看你睡着了,剧本还盖脸上,会难受,就拿开了。”
“哦。”陆檐揉了揉脖子,道:“我怎么看着看着睡着了?”他反手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都三点半了,A+是不快开门了?”
“你睡糊涂了,夏天会晚一点。”禾黍说,“前几天就这样了。”
陆檐想了想,之前天刚黑的时候,还出去吃过饭呢。
“哦对。”
陆檐抻了抻胳膊,伸了个懒腰,哼唧了几声,彻底清醒过来,放松身体时,问禾黍:“你饿吗?去吃饭吧,我觉得那家羊肉粉还不错,今天要不再去吃一顿?”
看来陆檐好像并不在意刚才的事情,禾黍放下心来,想了想,道:“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