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黍当然知道。
但是,禾黍让谢君豪失望了,谢君豪原本是很看好他的,现在却发现他看好的人,不仅隐瞒了古婳的事情,还辜负了他的信任。
禾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他扭过头,对陆檐说:“别这么说,这件事情的发生,我才是主导者。”
谢君豪在,陆檐没怎么发火,只是闭了嘴。
“谢老师再见。”禾黍说。
“再见。”
他转身背着吉他,背对着通道,走向另一边的通道口,想从那里离开。
陆檐紧随其后。
禾黍在走到舞台下方的第一排座椅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眼,宽敞明亮的舞台。
从今以后,他可能再也无法站上这样的舞台了。
所以,盯着它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惜。
他仔细看着舞台上的一切。
那里,天花板上,有复杂的纹路,硕大的彩色射灯,看起来很笨重,它们整齐地排列成一条直线,将来,会随着幕后人员的操作而变得灵活。
只是,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被一阵交谈声打破了。
有男有女,声音的高度差不多,在空荡的演播厅里变得异常清晰。
禾黍捕捉到几个词:
“……可惜。”
“丢……饭碗。”
“开始。”
他知道,是那些导师们,从会议室里出来了,有个声音,他听出来了,是第一个点评他的人。
他们的出现,似乎在催促着他离开。
于是,他抬起脚,对陆檐道:“走吧。”
陆檐应了一声。
前一秒,他还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现在却被人一脚踢到了地下,就好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禾黍在悲伤。
风透过出租车全开的玻璃吹过来,阳光那么刺眼,他眯着眼,一架飞机飞过了头顶上空的云层,巨大的轰鸣声,迫使他抬头。
他在风里眯了一下眼睛,机身已经消失在上空了。
就像这次的比赛一样,稍纵即逝。
他抓都抓不住——不,是他自己放弃了机会。
禾黍深呼吸一口,既然是自己放弃吧,悲伤一下就可以了。
突然间,放弃了比赛,禾黍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组建地下乐队,去跑各种场子?
禾黍不愿意。
他认为,他生来就该登上更大的舞台。
那要去做什么,毕业以后,进入公司,整天朝九晚五地混日子,抽空延续热爱,下班弹琴?
这好像,也并不是他想要的。
恍惚间,禾黍暂时性地失去了生活的动力,变得空虚,这种巨大的空虚,似乎怎么填都填不满。
这种感觉在和贾森、乌淮他们打完电话,和陆檐糊里糊涂地吃完饭,回到家,陆檐爬床上看剧本的时候,更明显了。
剧本?
陆檐有奔头啊。
他走过去,坐在陆檐身边,眼睛只瞟了剧本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他知道剧本属于商业机密。
陆檐并没有立即合上剧本,而是抬起头,眯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开玩笑道:“打击太大,你痴呆了?”
“……你才痴呆了呢。”禾黍说。
“一路上,你都没有怎么说过话,”陆檐把头转了回去,随手翻了一页剧本,“我以为你的那些洒脱,都是装的,其实还是很在意的,毕竟,突然放弃了喜欢十几年的东西,这份豁达可不是谁都有的。”
他在出租车上,一直关注的禾黍的动静。
喉结上下滚动,要不是看禾黍眼睛没红,他都以为禾黍哭了。
他注意到禾黍的脸色极差,白得像是蘑菇的菌杆一样,柔软而易折,细长浓密的睫毛在风里,轻轻眨动着。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此刻的心情应该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喘不上气,自己费力准备好的比赛,又被自己亲手放弃了,这样的感觉比被节目组出手请退还要难受。
禾黍只能怪自己。
陆檐想,遇到这样的事儿,禾黍没哭鼻子,心态还是挺强的。
陆檐说得在理,但他已经放弃了。
“并不是因为这个我才不说话,”禾黍怀着复杂的情绪说,“我是在思考,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他将在路上的思考内容告诉了陆檐。
陆檐蹙起了眉,让一个放弃了梦想的人,干点别的,他想不出来。
音乐?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连声音都跟着激动了起来,“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着,便爬起来,抓起手机,匆匆打开门出去了。
禾黍表情空白,陆檐这个人,这会儿跑出来要干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