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青年带着满身寒芒,于邪山踏夜而来,玉符光芒之下,映亮了那人俊美得惊人的面容,以及那浓烈的杀意……
孟姝自小习武,对杀气最是敏感。
昨夜山上,他是起了杀心。
虽不知为何突然放了她,但孟姝多半猜到,是因为手中玉符的缘故。
她垂眸看向青玉,指尖一寸一寸地拂过这块美玉雕琢的棠花。
他喊它——
“棠花玉……”孟姝喃喃道。
手中玉符没有了往日的光泽,会是因为他做了手脚吗?
孟姝突然攥紧了手心,眸色沉沉。
那人绝不是凡人,若是鬼怪,突然出现在妄枝山上,说不定阿爷的离开与他有关……
想着想着,天边的云色又沉了一瞬,孟姝顺着窗沿看去,却发现方才还热闹熙攘的人群顿时少了许多,整条街上只余零星几人,就连商贩都撤走了不少。
下意识地,孟姝感到不对,她久久未等来苏娘子,再这么磋磨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重新戴好玉符,走到桌前,从随身的包袱里翻出一把短刀藏在腰间,推门走了出去。
在静谧的三楼内,孟姝抬眸看向楼廊对面的天子号房门,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下,此层空有孟姝一个人的呼吸声,伴随着高挂的灯笼飘荡着。
她快步下楼,发现来时还繁闹的一楼在此刻也变得空无一人,桌上酒盏七零八落,华美的灯火独自摇曳着,就连暖台之上的歌女乐师都消失不见。
她心生疑窦,走出了暮春楼。
被风拉扯出姿态百怪的糜丽灯火落在她身后,古色雕画铺满了整座酒楼,游龙惊壁间,日冕金纹生辉,寂静中透露着华丽的绯色。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年轻男子缓缓抬眸,波澜不惊的目光扫了过来,眉梢随着她远去的背影扬起,眉尾间的一颗小红痣,在浮跃灯火的映照下,给他清冷的眉骨间染上了几分昳丽。
……
孟姝刚走没多远,就见不远处有户人家正往外挂着大红绸布。
彼时日光将息,暮日才堪堪落隐西山,可高门上灯笼内的红色烛火却早已燃了大半,门两边的石狮怀中更是各抱着两个大绣球,囍字从府门一直贴到了街外。
看来这家人是要办喜事啊。
孟姝远远瞧着,只觉得这户人家家底定是十分殷实,这红绸满堂,倒很是气派。
“听说了吗,李家人也要嫁女了。”
路边茶棚里传来几声私语,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大娘,而她旁边坐着的是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其中不乏还有苗疆人。
街上已经几乎不见人影,唯独这家茶摊依旧开着。
孟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随即在她们身后的一张桌子落座。
“李家?不就是那家吗。”另一个头戴黄巾的大娘朝前头那满堂红绸的府门努了努嘴,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什么嫁女啊,是卖女吧!”
“嘘,你小点声,别让有心人听了去。”
先头说话的大娘拍了拍那位黄色头巾大娘的肩,示意她小声点。
谁知那黄巾大娘非但没有噤声,反倒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
“谁不知道那樊家村是个什么鬼地方,说好听点是将女儿嫁过去,实则就是卖女求荣。你以为他李家那新宅是如何来的,是踩在女儿的血肉上求的!”
卖女?
孟姝闻言,眉头一皱。
她招手让摊主上了壶茶,表面上佯装喝茶,实则却在侧耳听着。
见她们始终都在谈所谓樊家村与那些亲家的琐事,孟姝微微皱起了眉头,越听心中疑窦越大。
这樊家村,究竟是个什么村子,居然这般的离奇古怪。
孟姝抬眸看了看不远处那红烛高燃的府宅,怎么都想不到这气派的宅院竟是出卖女儿得来的,不仅如此,他们还张灯结彩,将这“喜事”办得人人皆知。
孟姝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天马上要黑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等会儿李家出轿,樊家村的人前来接亲,可别撞上了那迎亲队伍的霉气。”
说着,那几位大娘便匆匆付了钱,转身离开,摊主也开始匆忙收拾起来,似在刻意避着什么。
闻言,孟姝的眉头蹙起。
她有段时日没来湘水镇了,竟不知这镇上何时出了这样的怪事。
夕阳已落,天色将暗,孟姝转头一看,路上已经彻底没了人影,唯独孟姝和眼前的茶摊摊主。
见他有些神为难地看向自己,孟姝心中了然,将茶钱放在了桌上,也不耽误摊主收拾,转身朝暮春楼的方向走回。
在她的背后,茶摊前方的府门彩灯高挂,囍字灯笼内的红色烛火在渐暗的天色下泛着诡谲的光,天边最后一抹霞色漫起,在门前红烛的映照下,宛若血色般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