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川被颜簌领着进入宴厅。
里面跪了一排的人和散乱的几案烛台等物,昭示这场混乱发生时,这些魔教中人还在宴饮享乐。
如果谈广涯能看到此地场景的话,不知道是否会十分欣慰。毕竟,这昭示了清秋教众人强悍的心理素质,以及强烈的自我认同和配得感,并宣扬了民以食为天的优良文化传统。
清秋教的人始终贯彻了,有无魔尊皆身心如一的模样,充分说明了何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但心头上还挂念着人的顾之川,无意多评价对方团队的文化精神,只想赶紧听源途君交代完,然后赶紧走人。
中秋将至,就算陆鸣带走了徐行藏,他也是要跑一趟环琅境,去确认那人是否被妥善安顿好了。
因此,顾之川一进门就直奔徐曾坐着的位置。
徐曾没有在上首的座椅上,而是随便支腿坐在了一阶台阶上,一张水镜似的膜状物悬浮于半空,位置巧妙,不费力就可以看见清晰的画面。她见顾之川来了,示意他不必寒暄,直接坐过来看就是。
那是别人的视角,少年人遮面的头纱被魔力撕扯掉了,露出张昳丽绝伦的脸。
正是十四岁的危宿。
他光艳新鲜的仿佛夺去了天下好颜色。
明光聚焦到一处,连唇角溢出的血珠都像恰到好处的点缀,徐艮手握着一把断剑在张牙舞爪地笑,“魔尊他老人家还好吗?怎么派你这么条走狗来?”
对面之人哪怕在他人视角下,还横亘着时间的洗刷,那往别人脸上打量的那股眼神,都十足令人不适。
源途君目光痴迷,仿若宠溺一般地唏嘘,“小郎君,你拿着把断剑能成什么事儿呢?你看你的伙伴们都跑了。”
危宿为龟蛇之尾,主牺牲断后之事。七星剑阵中,又以他来做收尾和断后的工作,明确分工之下,徐艮如果不能给大家换来逃跑的时间,那才是他身为危宿的失职。
剑圣不以剑做载,也能凭借剑气杀人,但他已是合道真君。
他人的记忆在回放,顾之川不知道那位小仙君修为几何,但他见识到了一把断剑能有多大的威力。
剑圣可调天下万物之势,但徐艮仅求诸于水。
得一灵之偏宠,业已足够。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襄助。
至清之水截断了魔气,且困缚追兵于一方小天地之中,然后,滔天洪流要将此方天地一应物什,悉数淹没侵吞。
断剑化为了齑粉,肆虐的水流击打在身,那人笑得像沉眠多年攒足了力量的种子般,探出淤泥,吐绚烂芳华于世,“做什么青天白日大梦,就凭你们这些下三滥的手法,也想将我们七宿留下吗?”
“小爷我不奉陪了。”
他笑着,轻轻巧巧地挣脱出水流的束缚,隐身欲退。
翩然飘逸地像即将深藏功与名的侠士。
当此之时,邪异的纹路在他面上亮了一瞬,然后他身形一滞,骤然探出的鬼手从背后洞穿了那人的身躯。
魔尊的标志性驱使物现身。
隔着时空的观众无端地知道,那人走不了了。
血水汇入洪流,使这位魔修的记忆一片鲜红。
顾之川和徐曾同时听到了声轻叹,徐艮标志性的温柔嗓音,在此时依旧怡然,所以十分悦耳动听。
“好吧,我们七个能回去六个,也可以。”
魂魄耗尽能量彻底消散,这位跪着的魔修砸在地上,记忆戛然而止。
取归墟之水,向死路求生,是为剑脊山人求之不得归墟剑法,只可惜可能危宿只能以这种巧合的形式,来给大家做这么唯一一次的演示。
更可惜的是,此处无一位剑客。
顾之川探了下那人的鼻息,在把了下脉搏,没有救了。
徐曾比顾之川更没有耐心,她完全不看倒在地上的人,而是一脚踹向被缚灵锁捆的结结实实的源途君。
“说!”
“我说,我都说。”前几位魔修已经身体力行地做了良好示范,切身证明了,这一位的脾气不一定没有谈广涯大,手段未必没有谈广涯狠,耐心不一定有谈广涯足。
“在徐郎君,不不不,在安王殿下,不不,在仙君被谈广涯那个该死的魔头抓回去后,嗯。”
源途君虽然脑子灵光,改口的特别快,但是有些内容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好的修饰词,难免卡壳。
还未到一息的时间,徐曾的一脚又踹到了他的心口。
贵妃娘娘已改坐为蹲,她提溜着源途君的前衣领,语气冷硬,“不要给我耍花招。”
“您也知道,谈广涯那个狗东西,长的还算仪表堂堂,所以,被人喜欢不是不可能的事儿,仙君喜欢他也是正常。”
源途君上气不接下气。
徐曾的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
“仙君被关起来不久后,就跟谈广涯表白了,说自己一直喜欢他,只是不敢说……”源途君的嘴皮秃噜地飞快,但还是快不过徐娘娘的窝心脚。
“放你娘的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