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点儿也不仙家,正统的做法不该是将她收容到一个器皿中,然后在功成那一日,放她出来观看,彻底洗净怨气么。
他在干什么?他直接动手,物理超度?
但是她确实已经无力挣扎。
徐行藏似乎能看出她的疑惑与不甘,连最后的遗容他都愿意去成全与整理,哪儿差一个解释,“姐姐,我是个好人啊。帮你报仇,自然也帮别人报仇。”
彩衣仙,“&*%#52@!”
魂魄怨气十足,鬼气森然,不知是吞没了多少条性命才铸成的深厚修为。更遑论,还有个榻上这具需要吸食人鲜血,养护虫群,才能长驻容色的尸身。
“你知道了?不对,你一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惺惺作态!”
你早知道我是个十足的恶鬼,还在这儿装什么相。
危宿仙君歪头,谁叫他面善呢。他可没说过他是个善良的好人,就算说过,那又如何,他又没写过保证书,证明自己的每句话都算数。
“姐姐,我杀你和为你报仇,并不矛盾。”
你该死,不妨碍,你有冤屈。同样,你有冤屈,也不妨碍,你该死。
徐行藏的手终究还是不够快,火舌已经卷到了她的面颊,但妆容还没落成,仿佛在应和那魂魄口中的 “惺惺作态”。
哪怕叶玖小朋友不知出于何种,要陪着这个疯子胡闹的心理,已经把唇脂捧到了他的手边,也不太来的及了。
叶玖想,除非叫停焰火。
火苗未有一瞬停止,但徐行藏刚才没用完的半滴血顺着他如新生竹节、凝脂美玉的手指头,滑落到床上静躺着的人的唇瓣上。
红妆恰成,算无遗漏,焰火再一卷舔,人与鬼俱散于此。
消散的魂魄堪堪在最后,才一激灵,比起这人心狠地不管彩衣仙、不管被她伤害的其他人,不管她本人的故事,与是否还有抢救的机会,他最可疑的点儿,该是他怎么会如此清楚对付自己的方法。或者说,他一个一看就是仙家之人,怎么会清楚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这些虫的死穴?
所以他确实是魔鬼,他会杀了那人,顺带给自己报仇的吧。
他一定会帮我报仇的。
但她没机会发问了。
“吉时已到,恭请彩衣仙出关。”门外不知门内的光景,尖细的唱调,划破静寂的长夜。
徐行藏手疾眼快地把叶玖推入床底,再一个术法,彩衣曳地,高髻飞出,然后背身向门站定。
那床上的尸体与卵虫尽管此时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但他实在躺不下去,宁可站这儿增加些许被识破的风险。
再者,他远离床,拉走视线中心,也免得让人觉察出,他还藏了个小朋友在床下。
房门被轻轻叩响,有人试探着问候“神明”。
“仙子娘娘?”
徐行藏没应没动,什么恶心渗人的称呼。
“仙子娘娘,小人们来请您移驾。”来者不觉得是自己的称呼有问题,而误以为是自己叫的还不够大声。相当不识趣儿地提声又呼。
徐行藏妥协,发出了个声响,示意人进来。
进来的人却不规矩,不仅没有行礼,还鬼鬼祟祟地到处乱瞄。
他捧了红烛进屋,借着烛光,先瞅过床上的光景,再望向徐行藏先前坐过的墙根儿。
“仙子娘娘,给您送的祭品呢?”
墙角那么大一个姑娘,就这样没了?
“嗯?”
徐行藏的嘴角翘了起来,怪不说“彩衣仙”受他们拜谒传颂,原来真是个心善脾气好的,但凡换个鬼来,都不会叫这些不肖子孙们没大没小。
谁家的孝子贤孙还来当面问,为什么把饭吃干净了,话里话外是为什么没给他们留。
送到嘴边的饭菜,只经过简单的炮制就算了,这儿,一个负责接引的婢奴,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监工,彩衣仙是苦力呢。
拿着一身修为,却在下属面前没有威严,有趣。
徐行藏想如果自己是彩衣仙,要吃顿饭,会让人怎么做。哪怕自己就偏好,新鲜的眼珠子里流出来的血,也不会让菜肴没有摆盘,甚至没有装盘地扔地上让自己去取用。这是喂猪么。不管是伺候主子还是祭祀神明,该有的步骤就不能少。
纵使不济,也得有个人来布菜吧?
真正的主人家吃饭,除了要劳动劳动手,去提溜那么下筷子,把碗中的菜往嘴里送,难道还需要提菜刀下厨房吗。
再说,哪有人才搁下饭碗就要干活儿的?
牛马还都能溜达几步,睡两柱香的午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