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翠一个剑步就想上前拉走顾之川。
“中州”该是危宿仙君的大忌,而且可能忌讳到了,无论交情深浅,无论言谈的有多愉快,都不该去提的点。
所以,杜殷只说东行,陆鸣几番回避,此二人三缄其口无非是因为忌讳深沉。
稍微有点儿资历的都知道环琅境起初确实是迎来过无限的希望。
五大仙门中,这块儿垂坠在西北贫瘠地的宗派向来不怎么起眼。他们号称培养综合性人才,实际上,历史底蕴比不过中州,炼器比不过北境子月垠,幻术比不过东境烟雨楼,炼丹制药比不过药王谷,但单纯比硬实力,又磕不动剑脊山。
相当尴尬。
临近几代,环琅境更是没有出过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好容易,到了这一代,可能祖师爷的坟冒了青烟,天才连串的出。西境至高荣誉,以星宿冠名称号,常是环琅诸人毕生的追求,而就这一代,数得上名的旷世异才就有七人。
少年七宿问世,无不都让宗门人觉得,沉寂许久的环琅境是时候该扬眉吐气一把了。
但贫穷惯了的人,接不住破天富贵。
细麻绳也挑不动千斤担。
那七人结伴去了趟中州,确实“名动天下”。
重伤上届魔族的领导班子,但也把自己差不多都折进去,还给新任魔尊谈广涯的上位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手刃上届魔尊,斩杀仙门一众天才。
这种批发似的杀人,让之前只是魔尊诸多儿子中仅仅属于背景板的名字,此后令人闻之色变。
荣登夜止小儿啼的名榜。
当然,上届魔尊魂归西天新任魔尊闪亮登场的同时,环琅境滑天下之大稽、贻笑大方。
但面子都不是最要紧的。
宗门翘楚几乎被揪干净,环琅境整个的发展受到迎头痛击,从此,“禁止步入中州”成了宗门的软禁令。
代际的传承中断,环琅境雪上加霜,甚至有要一蹶不振,跌出五大仙门的架势。
痛失天才令宗门憾恨,但整个宗门不会因为这而就此停摆,于是各峰又择选新任弟子。
但没想到,当时的几年后,约莫七八年前,漫天飞叶动中州。
那姓徐的不知道在哪儿窝几年后,又杀了回来。
危宿回归环琅是好事,至少,以后也有拿出去说的门面了。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修道之人于力量上强于凡俗之人些许,但与天争寿却没几个争的赢的,同样的七十古来稀。
上一届的各位峰主们,没有坐化归去的,也处于半退隐的状态了。照既定的道理,宗门的次序业已归好,但是徐行藏这一回来,如何都尴尬。
陆鸣他们按着一茬一茬的辈分的话,可能得叫他师叔。但实际上,年岁上那时徐某人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比陆鸣还小不少,而论理,陆鸣他们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他们的接任者。
危宿回归,论道理,论实力,陆鸣这个宗主,确实该退位让贤了。
何况,虽然环琅境在西境一家称大,但是那也是要拿绝对的实力去给人家看的。不然,就西境那彪悍的民风,哪儿会服气为什么是你家占着矿山灵脉呢?
陆鸣确实焦头烂额,也确实真心想退位让贤。五大仙门中,没一个宗主没有合道之境,他坐在这儿,拿着始终差一步的修为,其中的心酸苦辛,已然不足为人所道。
但徐行藏可能中州一趟下来,心态已然相当有所不同,仿佛发觉了凡俗事务也就不过如此,无为无求。
俗称,相当愿意混吃等死。
他拒绝了。
他不仅拒绝了,还坚定地拥护陆鸣。
有人确实能因强大而温柔。几天的时间,危宿就告诉了西境的人,星宿是个什么概念。上门挑衅的,杀鸡儆猴,暗泼脏水的,以一儆百。徐行藏金封了几个往日在西境大摇大摆,无人可奈何的人摆在环琅境门口之后,整个西境的天空都似乎明亮了起来,就连普通人走夜路,遇到的匪患都少了。
而对内,徐行藏说他不想管宗门事务,不想教导弟子,用不着搞师父师叔师侄那一套,更驳斥了什么师父“代徒收徒”的荒谬说法,直接按年龄长幼从新排了名次顺序。嗖嗖地,又解决了辈分这种历史遗留问题。
自己一个儿,把对老峰主们的不孝全担了。
他强,没有人有异议,他肩膀宽,所以不觉得一些事是疑难杂症。
当诸事一毕,徐行藏把手搭在陆鸣的肩膀上说,“师兄,你看,现在麻烦事儿没有了。所以,安心料理宗门事务吧。”的时候,陆鸣可耻地想那只手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一点。
但无论陆宗主如何感动不已,有些事儿终究不一样了。比如徐行藏的师友业已与他相隔两地,比如他那同样天赋卓绝,称号娄宿的孪生妹妹,同样没从中州回来,再比如,徐行藏遗弃了当年为他传名于天下的剑道,又改道重修。
徐行藏后撇了眼剑道上的新秀宴隋,对上了那人平寂的目光。
他那么想和自己过招,是为着归墟剑法来的吧。
可惜,七星不存,归墟无用啊。
他以为他修为深厚,心如磐石,不会再为过往之事牵动心绪,怎奈山高路遥,孤星难照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