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各宗之间应有的分寸。
哪怕剑圣要和环琅境宣战,要宰了危宿仙君,他们都只有劝解的立场,是没道理去直接指责他的。
顾之川面色僵硬地回头,柳寒翠的表情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了,明面上他已经出了药王谷,出了南境,实际上他还只在他师兄的指掌之间。实际上,是没有做任何决定的自由的。
药王谷的这么多人,听命于药圣,不会真正站在他的这边。他不一定非要帮徐行藏出气,但他显然,不能帮徐行藏出气。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就像这些人向着的是自己的话,根本不会出现刚开始,他站在那儿无人解围,还需要徐行藏出手的情况。
然而剑圣是剑脊山的,如柳寒翠所说,更和他不沾边。
这不是他跑出药王谷,体验自由是什么味道的一次旅行,而是一场盛大的过家家。一切都不会变,只不过换了个布景而已。
之前会因为,他悖逆了他师兄,所以这些长老护法们会在他尴尬时,沉默以对,那是为了告诉顾之川,他师兄真的不高兴了。现在,或许药王谷也需要借由剑圣来探探危宿仙君的底儿,不管是看看具体是何脾气秉性还是他的“仙君”的名儿,究竟能担得上几分。所以,顾之川必须要妥协退让。
他的那一点儿孩子气儿的想法太不重要了。
顾之川当然知道他师兄这么做,主要原因是因为担心他,而且,药王谷的利益也应该时刻放在重要的位置。
但是就是不痛快。
难道之川这么大了,连点儿明辨是非的脑子都没有吗。难道之川,必须一定要万无一失吗。他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公主王子,摔了就摔了,大不了爬起来再来就是。
顾之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他看着不远处的徐行藏,没有再往那边走,“之川知道了。”
那人没有失态,反而温和带笑,似乎毫无攻击之力。只是他眼角勾画出的弧度里盛着些许无奈与纵容。
就像他将头发放到自己的手心上的表情类似。他不是担心别人发怒,也不是在祈求剑圣和场上的人给他留点儿颜面,而是他本人在克制。
没由的,顾之川觉得不管怎么挑衅这人,他都不会生气动火。
更不会动手。
但绝非他害怕或忌惮什么。
而是他良心犹存,不愿动手。
顾之川臆想徐行藏在环琅境会像他在药王谷一样吗,他看起来温柔、文弱,说不定还不如之川在药王谷呢。一般只有之川欺负别人的份,他,很容意被欺负的样子。
“基础扎实,功力深厚,不愧是剑圣大人,可惜我不用剑。”
徐行藏伸出两指轻轻地搭在宴隋的剑上,锋锐地剑芒在纤细脆弱的手指下褪去,无边温柔度化了腾腾杀意。
那把看起来能于毫秒间取人性命的宝剑,瞬间失去所有加持,成了块不中用的铁疙瘩。
比试没有开始,但比试结束了。
由始至终,顾之川没有看到两人动用灵力的痕迹。他的道行太浅,连剑圣的底儿在哪儿都摸不透,更看不穿徐行藏的面纱。
顾之川大概明白为什么他师兄一定要请出危宿仙君了,当世之上,有比星辰还高的存在吗?
之川确实浅薄了。
徐行藏的坦诚不是因为他柔弱可欺,而是他强大的可怕,他有恃无恐。
宴隋的瞳孔在震颤,顾之川理解他,毕竟同样是合道之境,难道天下大道也会偏心么?但顾之川不同情他,首先,这人只是略略地和危宿碰了一碰,说不定只是徐行藏用了什么技法呢?其次,他,一个剑圣,作为南境绝对的实力代表,药王谷和剑脊山的希望之所在,和别的宗派叫板的最大底气,一定要输人不输阵,这是在干什么?你不要面子,之川还要面子呢。
剑圣,你必须得给之川撑住了。不然之川哪里还敢跟危宿仙君讲话!
之川真的错了,之川怎么会觉得徐行藏是个会任人戳扁揉圆的软面团?
“你教我。”剑圣的瞳孔不抖了,语气还十分坚定。
但顾之川开始抖的厉害。
他登时觉得徐行藏垂在衣纱下的手有无与伦比的份量,那是普通的手吗。那是轻轻一拂,就能让剑圣甘拜下风的手。
宴隋看着徐行藏,顾之川跳了起来。
他真的忍不住,骨气!剑圣,骨气啊。
您不是修无情道的吗?无情道不讲骨气啊!
别说他是南境的,丢人。
说好了药王谷出钱,剑脊山出力呢。您知不知道,您这样轻轻松松就向别的派系倒戈,之川真的会忍不住,也去向危宿仙君求一身环琅境的纱衣,然后做一个高高兴兴,亮晶晶的,受危宿仙君保护的小荷包蛋!
顾之川再看向徐行藏身后那个朝大家做鬼脸的弟子,目光里充满了艳羡。
那家伙,为什么那么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