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这些幻想苦苦支撑,所有人挨过了这一场苦训,当纪梵喊结束时,每个人默默地瘫坐在地,张嘴,大口大口喝着甘甜落下的雨水,有人累到极致后反而笑了,享受着身体恢复自由后的畅快。
尤金完全累垮,所有的力气从身体里抽离,疲惫到转眼珠子都累,他的身体基础注定他承受不住如此强度的军校受训。
他甚至都没法站起来。
隔着数人,他的死鱼眼和向葵对上,尤金用眼神传达自己快死了的讯息。
大雨滂沱中,向葵向他缓慢地走去,在雨中向躺在地上的他缓缓伸出手,瘫在地上的尤金被雨水冲刷着,胸口起伏,苍白湿润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抬起颤抖的手。
他早已精疲力尽,需要伙伴的搀扶。
向葵沉默地拉起尤金的细胳膊,放在自己的肩上,路过丽弥,又将状态同样糟糕的她拽起来,三人在雨中肩并肩结成一体,也只有她的状态最好,她是海的女儿,雨水中携带着撒冷海湿润的水汽,能令她迅速恢复身体活力。
“都站住。”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格斗课的酷刑行将结束,纪梵魔鬼般的声音再度在众人耳畔响起,不得不肩靠肩搀扶离开的学生们全部脊背一震,头皮已经开始发麻。
今天还能活着离开吗?
再度沉默列队,所有人在雨中面面相觑,有人双腿开始发颤,虽然□□或许还能逼出一些潜能,但意志力已经垮塌,严重怀疑今天要累死在这里了。
好在,纪梵教练打算放他们一马。
“今天你们的表现差强人意。”
教官和学生一起淋雨,他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块干燥的,但他坚韧如常的神情提醒着底下这帮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新兵,这点雨和这点强度的训练,对军人来说屁都不是。
他站在百把光剑前,这些光剑被横七竖八地随意搁置在地上,有些被向葵擦过,有些哪怕被滂沱大雨淋过,仍旧脏兮兮的让人想皱眉头,剑柄上的污垢顽固到甚至无法被雨水洗去,陈年旧血和具有腐蚀性的黏液被雨水泡发后,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现在,每两人上来,只给你们10秒,选一把光剑带走,以后这把光剑就是你们的。”纪梵教官响彻格斗场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胸口,“未来,它将追随你们,再度走上战场。”
“它会见证你们作为帝国战士的所有荣耀!”
有人迟钝,有人却听出弦外之音。
难道这批光剑并不是教学用具,它们曾经上过战场?
那些聪明人远远看着几把剑上的血渍,目光一时就变得错综复杂。
大雨倾盆,黑云滚滚,遮蔽了加洛星的光芒,格斗场如坠黑夜,只有那一把把剑柄在雨水中折射出诡谲银光。
所有人淋着雨,整齐有序地上前,哪怕暴雨大到视线模糊,还是认真地从那堆光剑中选择一把看得还算顺眼的,握在手中,回到队伍里去。
向葵心急如焚地站在队伍最后,每当有人站在光剑前认真挑拣,她的心脏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担心排在她前面的人会抢在她前面,拿走那把她早就看中的老光剑。
向葵很少有看中意的东西,这把光剑是少有的,她势在必得的东西。
不过幸好,许多人并不像她那么在意,随手捡一把能用的就走了,还有一些爱干净的,专挑被擦拭过毫无污垢的,对那些沾着不明粘液的光剑,连看都不看一眼。
那百来把光剑迅速捎下去了,向葵暗中瞧着那把静静躺在最底下、尚无人问津的老光剑,觉得自己搞不好还有戏。
新生中格斗最出挑的武藤革上去了,他似乎早有目标,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犹豫几秒,他显然是目标明确,站在了那把老光剑前。
向葵一阵绝望,只要他弯下腰,那把宝贝光剑就是他的了。
但人家先到先得,她也不可能真的学她那野蛮不讲文明的星盗老爹,拿不到就去抢,抢不到就把人干脆给杀了。
她的心悬得很高,很快,又轻轻落下。
——武藤革弯腰拿走了那把老光剑旁边的一把,金属剑柄独特,似乎烙印着某个家族的图腾,被雨水冲刷过后,图腾泛着冷锐的光芒。
这武藤革还算慧眼识珠。
向葵心里嘀咕,若自己的想要的那把早早落入别人手里,她也会凭着第一直觉,挑中这一把。
随着一波波人回到队伍中间,终于轮到队伍最后的向葵,倒也巧,和她一起去选的另外一人,是跟她有私人恩怨的布里南。
灌了水的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向葵目视前方,雨水顺着她额前垂落的刘海往下淌,模糊的视线里,那把唾手可得的光剑就那样躺在那里,静静地等待她靠近。
只要一伸手,就是她的了。
但越是这样看似轻而易举的行为,向葵一直苏醒的本能却在提醒她,事情或许并不那么简单。
布里南与她并肩,阴沉的眼里没有那些看似一文不值的光剑。
他正用一双与毒蛇很相似的眼睛,在悄然观察她。
当两人同时靠近光剑堆,向葵并没有把目光投射在自己想要的那把,而是装模作样地左挑右选,迟迟不做决定。
见她犹豫,布里南的动作果然也随之放慢了,他的手始终没有落在某把光剑上,而是和向葵一样耗着那十秒钟,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甚至离向葵很近,近到能够用相当快的手速抢走任何一把向葵看中的光剑。
这些上了年头的光剑在布里南眼里和垃圾没有不同,他所有的兴趣在于,抢到那把死对头向葵想要的,让她失望懊恼,让她也尝一尝被他当众欺负的滋味。
反正这里是联邦军校,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这儿可没有什么男性必须谦让女性的说法,谁强就是谁的,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向葵弯腰了,伸出右手,伸向一把还算洁净的光剑,那把剑柄小巧,虎口处雕琢着一朵娟秀的花瓣,也许它曾属于一位热爱美的女战士。
那样璀璨的生命,就这样凋谢在战场上了。
布里南见状,眼疾手快,先她一步伸向那把光剑,而就在他的注意力都在抢夺之际,向葵的左手出其不意地伸出来,目标是离她不远的那把外表肮脏的光剑。
等他自鸣得意地攥着那把细小的女式光剑,已经迟了,向葵虚晃一下骗过他后,灵活的左手用最快的速度捡起她想要的那把,甚至食指放在启动的位置,光剑发出霸道的“嗡”的一声,她在众人目光中,举高手里发出莹白光束的武器,那抹光束仿佛有冲破天际的能量,完全照亮了本来昏暗的格斗场。
向葵站在这抹霸道白光的中间,暗叹自己的好眼光。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被神圣的白光点亮,湖绿色的眼睛焕发出异样的神采,她甚至炫耀似的,朝一旁呆愣的布里南扬了扬唇角。
“那把女式光剑很适合你。”
她当着众人面大声讥讽,完全不顾布里南那愤怒到几乎扭曲的脸。
“看见了吗?”
她欣喜的目光掠过手中光剑的每一处,那些时间造成的深刻划痕都是她钟爱的,这把光剑一定杀戮过很多虫族,才会如此熠熠生辉,她着了迷似的凝望手中的武器,幽幽说:“我真正想要的,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