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警局时已经快半夜了。
期间霍文武给许一冉打过两通电话,知道她拿到关于任来的证据要去警局报警,他把那天雨夜的视频和今天王章全来的录音照片转给她。
霍文武的第二通电话是陈几默接的。没有剑拔弩张,更多是一种掩盖在平静之下的无措。
“对不起。”
陈几默难得开个玩笑:“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我会配合警方的任何调查,但王家势力很大在确定抓捕前一定要小心。还有……请照顾好我的妹妹。”
陈几默下意识将电话拿的更近一些,女孩手机上的水晶挂链在夜风下晃动出轻盈的响声,他有些不自在的往旁边望去。女孩半蹲在亮着灯的台阶上等他,影子被照成一个胖乎乎的圆围在脚底。她单手支着脑袋,她似乎等的有些百无聊赖了,可仔细去瞧,会发现她一晃一晃的脑袋时不时会偷偷朝这边瞅几眼。
她偷偷瞅过来的眼神被陈几默抓了个正着,也不尴尬,就这样不偏不移,安安静静继续望着他。
他心底腾的一下就软了,手握成拳凑在嘴边低低咳了一声,撇开眼道:“那是你的妹妹,要是不放心,以后就在监狱里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
霍文武的声音有些无奈:“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时候,是现在。现在时间有点晚了,我被监视不方便出来,拜托你到时候把她送回家。”
他微微仰头,任凭凉爽的夏风拂过额角。夜幕寂寥,繁星闪烁。几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夏日的夜晚,霍文武带他跑山跑水的采风记录,带他完成院系的暑期实践。那天晚上他还住在霍家,霍妈妈给两个人接风洗尘,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肴。
手上的拳头握了又握,松了又松。
“……嗯。”
质问也好,谅解也罢,直到电话被挂断,那些没被说出口的话还是成了枉然。
“起来,走了。”他朝台阶上的许一冉招招手。
台阶之上,红金徽章边是蓝底白字的公安。
白炽灯的灯光穿透了齐齐整整挂在最上头的一排红灯笼,橙红瓦亮的灯光在他的半张脸上增添出不一样的温度。
“你...和表哥说了什么?”
“你觉得呢?”他安静片刻,反问她,“既然想知道,刚刚为什么不在旁边听?”在霍文武提出想要和陈几默聊聊后,许一冉就自觉地往远远的地方一站,其实如果她想听,她随时都可以到他旁边来,他也不在意这件事。
“不想听。”她加快速度往前走,声音闷闷地传过来。陈几默看不惯她这样子,嗤笑一声,“真是个好妹妹。”即使知道自己表哥做了什么,她第一考虑的还是要维护他的颜面,不会让他因为她的存在感到难堪。
“你也是个好哥哥。”她没来没由地回了一句,堵得陈几默一滞,他盯她半天也没看出她到底是真情实感的感叹还是不高兴后的回怼。
夜风寂寥冷清。
他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长长拖到地上,拉长的影子慢慢交汇在他的影子当中。在影子交汇的瞬间,懊悔也萌生而出,他开始后悔自己无意识展现的尖锐。他的妹妹早已死去,她的哥哥正在崩塌,他其实本该是最懂她此时此刻心情的人。他忽然站定,朝前面喊了一声,
“喂,许小冉!”
“我叫——许一冉!”
“哦。”
“干嘛!”
“你不是好奇我和你哥哥说了什么吗?我和他说啊,以后让你多学着做点家务,免得桌子都不会擦。”
“陈几默!你不觉得你的玩笑很无聊吗!我哪有不会擦桌子了!!!”
许一冉推开玻璃门的手一顿,愤愤扭头瞪他。
灯笼的红,白炽灯的白在她眼底映出最生动的色彩。
“哦。”
他站在台阶之下,轻飘飘看她一眼,然后,两步并三步地跨上去,先她一步进了警局,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背影,只是,在越过她时他努力压平的嘴角还是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除了哦,你还会说什么啊!”许一冉气鼓鼓地追上去。
“喂——”
呵呵,他还会说喂!
她忿忿不平地想,结果在他话音刚落她就撞到一堵结结实实的人墙上。鼻血争先恐后涌出来时,她才幽怨地反应过来,后面那声喂是在提醒她小心。
在红肿的高鼻梁即将变成塌鼻子的刹那,许一冉及时将鼻子捏住,陈几默在这时候还是有几分可靠的,他从口袋里翻出两张纸撕成细细的长条,不顾她涨的通红的脸色,非常精确地堵住她的两个汩汩冒血的鼻孔,顺便还用剩下的纸帮她擦了擦沾了血的嘴唇和下巴。
陈几默:“没事吧?”
许一冉:“……”
这厮一脸关心看向自己,眼神澄澈专注地盯着她的鼻子。她毫不怀疑,这家伙绝对是在观察自己鼻子有没有被堵严实,甚至有随时再帮忙补洞的跃跃欲试感……
她赶紧护住自己的小鼻子将他推开。才有功夫朝自己撞到的人道歉,虽然那人已经在旁边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可毕竟是是她走路不仔细看才撞上的。
“对不起……啊,陈警官?!”
陈松陷入自我怀疑:“啊?哦,你是?”他有见过这个女孩吗?
“我们来找严警官。”
“又有人来找他啊,”陈松挠挠头,有些为难,“他现在正忙着呢,和另一个同事一起给人做笔录。”
“你们是什么事情啊,要不你们和我说吧,流程都是一样的。”陈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