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几默给的地址,是在一处商业街边缘的出租公寓。
平板房的结构,楼道弯弯绕绕、又长又窄,房屋和房屋之间靠的很近。从门外过时可以听见里面的各种杂音。
许一冉从没去过这样的地方,她感到有些不适应。
尤其当陈几默打开房门后,一股浓郁的烟味从内向外飘来。
许一冉捂住鼻子:“麻烦你开窗户通风好吗?”
吸二手烟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然后她被这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屋惊呆了。屋子里一个床一个桌子一个靠窗边的椅子,再没有其他家具。厕所在门的左侧,开门就快抵住里面的墙了。
“我坐哪里?”她呆呆问了一句。
整个屋子看过去,还没有她家的客厅宽敞。
也就摆放的东西不多,房间还算干净整齐这唯一一个优点了。
“床、或椅子。”陈几默说的很简洁,他看许一冉木讷地站在门口没有挪动,又补充一句:“如果你想坐地板上,也可以。”
她瞪了他一眼,将椅子抽过来,一屁股落座,仿佛在宣示主权。
谁会邀请女孩子去他家后,让她坐他床上啊!
怎么听,怎么奇怪!
“你还带了东西?”陈几默对着许一冉手上提的袋子扬了扬眉。
“薯条、汉堡、可乐、还有炸鸡。都是带给你吃的。”
许一冉将东西一股脑放在桌子上。不到一米的桌子就被填的满满当当。
她笑眯眯:“这是那天我误会你后的赔礼。”
陈几默无语:“你不会把我当小孩子哄了吧?”
许一冉心虚地转移了一下视线,这其实都是张娜爱吃的,她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所以一样买了一些。
视线转移时,她注意到桌边放着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王章全的,一张是许一冉自己。
她拿起那张自己的照片,仔细看了看评价道:“拍的还挺不错。”
陈几默走到床头,他双手交叉坐下,笑了笑:“你不意外这张照片吗?”
许一冉抬头,不答反问:“你意外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扭头与她片刻对视,眸中的神色深了深。回过头时,左手探向床头柜,他拉开抽屉,顺便问:“很意外,我洗耳恭听。”
许一冉吸了一大口冰可乐,然后深吸一口气,其实在来时她已经做足了勇气:
“陈几默,我和你说一个秘密——我其实,是从未来过来的。”
哗啦一声巨响。
抽屉被陈几默打翻在地。因为他拉动幅度过大,导致整个抽屉都被拽了出来,一阵叮呤哐啷,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许一冉急忙去瞧他:“你没事吧?”
“没事。”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许一冉没注意这个细节,她刚说完自己最大的秘密,生怕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所以一股脑地对他道:
“我知道,另一张照片里的人叫王章全,你想杀了他。六年后他回国,你对他设局报仇,我当时是一个小记者,和你交成朋友,一起调查了另一个案子,不过那之后你被警方逮捕,确定为凶手。”
她向他摊牌,出于信任,也是出于保护。她不希望陈几默走向六年后手刃仇人、被捕入狱,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复仇之路。
“我知道你恨王章全,我也恨他。他害死了我的哥哥……但我们不该用极端的方式宣泄心中的恨意,为了一个垃圾搭上自己的一辈子,这不值得也不应该。我们应该报警,协助警方调查……”
许一冉的话没有说完,她感觉到尖锐之物抵上了自己的胸口。
愣了愣,她低头去看。
这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锋闪着寒光,尖口处正对着她。
“你……”
处于茫然之中的询问并没有被说出口,下一瞬,左肩传来一阵疼痛,她被男人单手按倒在床上,上半身弯曲地倒下,小腿肚还靠在床沿处,被男人用侧腿夹住。
他倾身上来,视线寒凉,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刀锋从许一冉的胸前轻轻划过,一路往上,来到她裸.露在外的细白脖颈处。
他没有用力,但单单是刀锋,已经在她的脖颈处擦出一小道血线。
对着他黑洞洞的视线,许一冉才恍然意识到,他说的那句话是真的。他的下一个目标……本来是她。
“你要杀我?”
鼻尖的酸涩一下子就涌上来,“我明明还给你带了薯条和炸鸡。”
“虽然可乐被我喝了一小口。”
“但在未来,我请你吃过面、馄饨、汤圆、烧饼、豆腐脑,我还请你喝过酒。”
“全是我掏的钱。”
她越想越难过,眼泪顺着脸颊两侧安静地往下流,她有些认命地道:“陈几默,我要被你杀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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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没有恐惧、没有怨恨。
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手术刀在掌心轻轻颤抖一瞬,在她纤细的脖颈处留下痕迹,一条轻而浅的血线。
手抖。
作为医学院,尤其是以外科作为专业的学生,这是几乎不可能犯下的错误。从入学起,自打开始拿刀,他的手臂和五指就经过长期持续不断的锻炼,紧实专注的肌肉和良好的情绪,他以为即使是杀人,也可以做到毫不犹豫。
可唯独陈几默自己知道,他犹豫了。
在刀锋抵上这个女人胸口时,他本该干脆利落地将之捅进去。
而不是像游戏猎物的猎人,逡巡一圈后以现在这种变扭的姿势,用刀尖挑起她的脖颈。
“为什么说是第二次?”他侧开了女孩泪盈盈的目光,淡淡问道。
许一冉抽了抽鼻子:“最初的时候,你杀死王章全,我不小心闯入现场,就被你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