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她的并非姬忽,怎能缓解她因情蛊复苏生出的痛?想必情蛊并未复苏,一切都是发病时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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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候了片刻,远处传来马蹄阵阵,惊得林中飞鸟雀起。
又有一队骑兵来到林中,旗帜在暮色中飘扬,其上写着一个“姬”字,见到领头男子,众人皆高呼:“是二爷!”
洛云姝随之望去。
透过姬君凌有力的臂弯,她看到不远处马上的男子。男子一袭淡银灰广袖锦袍,玉冠束发,腰系玉带,行止间端谨持重,藏贵气于温雅中。
他迈着稳重的步子走近他们。
洛云姝眯起眼。
姬忽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么?几年未见,如今他也已三十有五,可竟还是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温文依旧,与冷冽逼人的长子姬君凌立在一处倒不像父子,更像是兄弟俩。
暮色中,姬忽凝着她。
他远远地便看到抱着前妻被长子抱在怀中,前妻脸色绯红,鬓发微乱,正柔弱地倚着长子胸口,手攥紧长子衣襟,又无力地垂下。想到那一幕,姬忽凤眸微暗,对上洛云姝打量的目光,眼中又重归温和,有了笑意。
他朝前妻与两个儿子走去。
“云儿,别来无恙。”
洛云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定定看着姬忽走到跟前。
倒是姬君凌先说了话,他抱着洛云姝转过身,恭敬但疏离:“父亲。”
姬忽略一颔首,无比熟稔地将洛云姝从姬君凌怀中接过来。
察觉洛云姝身子僵滞,姬忽温声问她:“一别几年,不认得我了?”
“认得……”
洛云姝虚弱地应了声。
这是她孩子的父亲,怎会不认得?只是她刚认错人,又被前夫从他长子怀中接过去,怪尴尬的。
她索性闭眼装睡,谁也不理。
姬忽只当她是生分,笑了下,低头看向幼子。阿九虽平静,但蓬头垢面、雪白小脸上沾满泥灰,可怜得像一只被抛弃的狸奴。他揉揉幼子脑袋:“爹爹晚到,让阿九和阿娘受惊了。”
阿九不自在但乖巧地点头。
安抚过幼子,姬忽替洛云姝理好垂落的披帛,凤目中隐现温柔,做好这一切,他才再次看向身侧长子。
“今日辛苦子御。”
姬君凌置身事外,和姬忽之间亦生分如同上下级:“贼既已除,孩儿先回府。”他视线在父亲温柔的眉间掠过,淡漠眼底闪过意外,目光又移到被父亲护在怀中的女子身上。
洛云姝恰好悄悄地睁开眼。
二人目光相触,她靠在姬忽怀里看着姬君凌,全无装睡被逮着的尴尬,只姬君凌甚至从她眸底窥见一丝好奇,仿佛他是什么奇珍异兽。
隔着他的父亲,他亦毫不回避地与她淡淡对视了一眼。
而后又漠然地错开目光。
远离那和睦的一家三口,青年颀长的身影孤绝,玄衣随夜风微动,融入暮色中,似独行的雪狼。
见他翻身上马,身后一众兵士忙与姬忽行礼,策马跟上少主。
姬君凌于片刻后回到姬宅。
姬家百年大族,宅邸前阀阅之上记载着先祖不世的基业。高挑的青年经过高大阀阅之下,袍角绣金纹饰与阀阅上镂刻的云纹相得益彰。
穿过重重院落,姬君凌回到璟瑄院,一入院,心腹季城上前复命。
“长公子,我们的人查过,今日郡主与九公子落入贼寇手中是因有个护卫暗中帮助贼寇,那护卫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查不出为谁做事。”
姬君凌听罢仅略一颔首。
季城又道:“他背后之人应是想行栽赃陷害、一石二鸟之计。先杀害了郡主与九公子,再将长公子引过去,届时二爷自然会怀疑是您容不下幼弟。长公子可要同二爷解释一番?”
姬君凌只淡声说:“不必。”
季城面露忧色。
长公子被太爷培养得冷情冷性,一心追逐权势,自不在意亲情。
但眼下老太爷半退,二爷接任家主之位指日可待。当年二爷在九公子生母离开后,亲自抚养幼子。同是亲子,长公子三岁丧母,牵着二爷衣摆哭着寻娘亲,二爷安慰几句后就将孩子送去老太爷那,可见其偏心。长公子再不向二爷示好,万一日后二爷将大权交给九公子,长公子岂不为他人做嫁衣?
季城将顾虑悉数道出。
姬君凌未回应,骨节分明的长指轻叩桌案,昳丽凤目半垂,眼底被烛光映下睫影,叫人猜不透。
良久,季城听到他低笑了声。
活见鬼,素来不苟言笑的长公子竟在笑?季城小心觑向他。
姬君凌在笑,眼底没有半点暖意。不在军营时,他瞧着像个斯文书生,可凤眸淡扫过来时,却如一道剑光落在身上,让人觉察到隐隐的压迫感。
季城心里七上八下,不知主子何意,许久,才听姬君凌道:“我想要什么,从不会等着别人给。”
短短一句话让季城安了心。
主子虽只十八,便有了说一不二的气势,如此气魄的天之骄子,何需靠父子情给他前程铺路?
姬君凌打开一份公文,季城见此忙要退下,却忽地被他叫住。
青年冷声问:“书房有人来过?”
“不曾。”季城话音方落,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气。似茉莉与夜莲,幽冷温柔,若即若离。
是女香,闻着怪勾人的嘞。
璟瑄院内皆知长公子不近女色,莫不是有细作混入书房中。
季城再嗅了嗅,发觉香气似乎来自……长公子身上?
这比细作闯入还令人震惊!
季城今日未随姬君凌出行,不知发生何事,他只知道长公子身手利落,凡有女子投怀送抱,无一不扑空。这次的女子不仅能近身,还在长公子身上留了香,想必时间不短。
越想象,脑中画面越活色生香。他震惊得嘴瓢:“长公子,这女香并非书房中……是您的人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