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雪有点懊恼,攥着诗卷的手不由得收紧,足以看出她的紧张。
即使没看到当时的场景,季飞白也了然于胸。恐怕她又是不好意思拒绝旁人,一口答应下来。
“喂,你难道天生就不会拒绝旁人?”
“我就是觉得……拒绝了不太好。”
和亲生父亲一起生活的记忆,早就随着时间和父亲去世而消散。后来她跟着安杏花回了安家,作为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外孙女,并不得老人青睐。
那时候表哥总是会说:“你是外来的小孩,别以为改姓安就真是安家人了。”
小小的安素雪不懂什么意思,只知道若是自己表现的听话乖顺,外祖父母便会对她好一些。
如果她忤逆了表哥,则会受到训斥。
后来,不管表哥要求她什么,她都会答应下来,这样日子好过,大家也都高兴。
再后来,安素雪被亲娘接来身边。
有娘亲在,夜里睡觉都安生,她珍惜得来不易的美好生活,更不想让母亲做难,于是变得更加乖顺懂事,小小年纪就能做杂活,左邻右舍都夸赞她懂事,陈山也对她喜爱有加。
她从小就这样,不会拒绝别人,如果拒绝了,日子就会发生变化,她不想那样。安素雪喜欢现在美好平和的日子,一家子在一起和和美美。
随着年岁增长,她的性子也变成了迎合,迎合家人,迎合外人。
“如果不去的话,说不定下次她们就不来找我了。”她小声念叨着。
朋友不多,难得愿意有人愿意和她交好,即使她不擅长诗词,也愿意夜里偷偷学习,只想多和余念珠相处,维持单薄的友情。
“你说什么?”季飞白没听清,安素雪却怎么也不肯重复了,继续揉眼睛看诗词。
她皮肤白腻,一碰便红,眼圈已经揉的红彤彤,瞧着楚楚可怜,双手捧着书,脸都要贴在上面了。
季飞白突然起身回房,安素雪想他应当是回去睡觉,却不想没一会他又出来,倏地将手上的外裳扔在了她身侧。
“帮我把衣服洗了。”他说。
安素雪愣了愣,拿起衣服点头。
季飞白被她气笑了。
“你就这么没脾气?”
安素雪拿起衣服,嗅到衣服散发的皂角香气,很明显是干净的外裳,他是故意逗她的。
“我才不给你洗!”
安素雪这下恼了,一张小脸粉扑扑,杏眸亮的像是夜里明灯。
与之相比,季飞白笑的肆意张扬,他走过来拿走外裳。
“这不是会拒绝人么?”
季飞白回房了,安素雪则没了看书的心思,也回房睡觉去。
翌日一早看见院子里的季飞白,安素雪当没瞧见从他身边走过。
“啧。”异域少年扬眉看着她的背影,忽地笑了。
谁说她没脾气的?明明是脾气大的很,一直压抑着自己罢了。
医书里有说,堵不如疏。
大概昨日和季飞白置了气,这几日的郁闷借机发泄出来,今日心情格外好,除了看见季飞白的时候。
她站在药柜前擦灰,季飞白从后院过来,路过她身边时,放了什么东西在柜台上。
安素雪低头,便见到是一颗包着糖衣的松子糖。
抬头寻那人踪影,他却早就出门去了。
……
下午时候谢府来人请安素雪,她到的时候,谢骧正坐在屋里抚琴。
添香要上前禀报,安素雪小声道:“不急的,等谢公子弹完这曲也来得及。”
一曲毕,安素雪才上前。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但也能听出来谢骧技艺高湛,便忍不住夸了一句。
有丫鬟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将琴抱走,也有人过来送茶和点心,无一例外的都默不作声,加之房间里只开了半扇窗户,容易让人胸闷气短。
初夏时节,下午正是阳光正烈之时,西晒热度惊人,正好照在安素雪的身上。没过一会她便额头沁了薄汗,刚想擦汗,意外发现自己出来匆忙完了带手帕,只能随意用手抹了一把,然后继续弯腰拿药箱里的东西。
“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
余光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过分白皙的肌肤使得青筋分外明显,捏着一方乳色的帕子,帕子边角处绣着精致兰花,在日光照耀下流光溢彩。
“多谢。”她太热了,手上也黏腻,恐怕一会不好拿针,便接过帕子擦汗擦手。
帕子不知是用什么洗过,清淡的香气,像是谢骧这个人一般,空谷幽兰,叫人捉摸不透。
给谢骧换好了膏药,可惜的是,他还是没有任何知觉。
“再等等,谢公子莫要气馁。”
她边收拾边说安慰人的话,半靠在床头的谢骧垂着眸子,眼神晦涩。
方才她顺手按了他的小腿。
被按过的地方,现在隐隐泛着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