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生意不错盈利丰厚,早上一家人每人分个鸡蛋,一碗小米粥,还有安杏花亲手做的咸菜。昨晚和好的面,今早摊了两张大油饼,外表金黄酥脆,内里暄软带着葱香。
安素雪饭量不大,吃了巴掌大的饼后只吃了半碗粥,安杏花递给她剥皮鸡蛋,道:“这个必须吃,好东西。”
小时候吃不到鸡蛋的,那时候安素雪的外祖父母家里穷,养了几只鸡鸭,下蛋后要送去集市上卖钱。就算有零星被打破的鸡蛋,也会给安素雪的表哥,也就是外祖父母的亲孙子吃。
那时候她年岁小,不知道母亲把成亲的彩礼钱留下了,总之,过了一段不算特别好但也不算特别坏的日子。
后来到了亲娘膝下,她才过上好日子,鸡蛋随便吃,不会只给旁人不给自己,而且也不会因为她吃的多而数落她。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早就长成了落落大方的城里姑娘,不见小时候畏手畏脚的模样,甚至现在还会嫌弃鸡蛋太噎人而不喜欢吃。
但亲娘递过来的,安素雪懂事的接过,又盛了半碗米汤顺了下去。吃完饭帮忙收拾干净,安素雪出门看诊去了。
陈家四个大人,三个忙着治病救人,安杏花也没闲着,每天光是照顾幼子就已经焦头烂额。幸好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多少能省心些。
抱着孩子去了隔壁罗家,要了一坛子药酒。
“上次用的怎么样?”
说话的是双生子的母亲,为人泼辣豪爽,两家是邻居互帮互助,比如这药酒的方子就是陈山研究出来的,可内服也可外用,安杏花腿早年落了毛病,用药酒搓搓会舒服些。
“好用,阴天下雨也没那么疼了。”
她拿酒自然是不要钱的,罗母还挑了一坛子桃花酒。
“不醉人,回口甘甜,城里正时兴喝这个,你拿回去和两个姑娘试试。”
道谢之后坐下闲聊,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孩子们身上。
安杏花说双生子懂事能干,罗母一脸骄傲,附近的街坊邻居们都羡慕她有俩儿子,长的又俊又能干。
罗母笑完之后夸道:“香玉也是好孩子,天天帮她爹忙活,还有你家安安,哎呦,才十六就生的这么好看又会看病,我看再过几年,非得被人唤作女医仙不可!”
安杏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家里富足儿女双全,没什么比这更让人开怀的事情了。她没忘记这次的目的,状似不经意的提起横在两家的那堵墙。
“我早上看,中间凹陷了一块,想起来孩子们小时候罗文和罗武调皮,总是不走正门,非要从墙上跳过去,日积月累之下,竟然将石头都磨损了一块。”
“是吗?我还真没注意,要真是这样,那我可得让孩子爹把墙补上,人家说了,墙和门都不能有破损,否则漏财!”
做生意糊口的人最是忌讳这些,安杏花一愣,她倒是没听说过这个说法。能补上就好,还间接提醒两兄弟不要老是跳墙,十七岁又不是七岁,何况安安年岁也大了。
想到这,安杏花决定晚上和女儿聊聊。
陈家虽然不大,但两个成年女儿都有自己房间,陈香玉的房间大一些,安素雪的房间小一些。
其实刚开始都是跟着夫妻俩一起睡的,后来孩子们年岁见长,不好在睡在一个房间,这才将其他房间收拾出来。
可当时只有一间房能住人,陈香玉哭着喊着要那间,安杏花作为后娘总得让步,便让她先住。
后来又收拾出一间给安素雪,房间小了不少,安杏花过意不去,偷偷给女儿置办了不少小玩意儿。
其实没人能发现的,都是放在被子里的小东西,可安素雪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像是怕母亲难做,主动说什么都不需要。
此刻坐在女儿房间里,安杏花不由得眼睛发酸。
她的安安啊,太过懂事了。
“娘,喝水。”
是一碗热乎的红糖姜水。
以前陈家还没这么富裕,红糖算是好东西,只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才能喝。
那年刚到陈家,瘦小的安素雪因为舟车劳顿而高热生病,幸好继父便是大夫,给她开了药性不冲的汤药,看着单薄的小身板,陈山道:“家里是不是还有块红糖?给安安熬点红糖粥喝。”
那是安素雪第一次吃到红糖,她觉得那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现在陈家富裕,光安素雪去谢家看诊就能得来五两银子,所以红糖不算奢侈东西,每天晚上睡前,她都会喝一碗红糖姜水驱春寒。
娘俩捧着热乎的糖水,边喝边叙话。
春寒料峭,糖水碗热气蒸腾,熏染小姑娘秀气的眉眼,犹如荡漾着一层水波。
她时不时的点头表示自己在听母亲讲话,或是出声应答,声音温柔,让安杏花也不自觉放缓了声音。
“娘说的,你可都听进去了?”
“知道的,娘说我现在大了,要注意避嫌。”
安杏花点头:“村子里像是你这个岁数,都已经成婚了,还有结亲结的早,年底都要生孩子了。”
安素雪该点头的,可出人意料的是,她微微摇头表示不赞同。
“年岁太小身子骨还没长开就生产,很容易难产,一尸两命。”
“傻孩子,娘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安杏花一时无言。
多年前,陈山提出也教安素雪医术,安杏花高兴极了,觉得有一门手艺傍身是好事。但没想到安素雪学起来浑然忘我,刚开始甚至通宵辨认药材。
那时候她已经自己住了,谁都不知道她一晚上没睡。还是有一天早上吃饭,吃着吃着,小姑娘啪嗒掉了筷子。
吃饭筷子掉是不吉利的,安杏花在别人面前是严母,于是训斥了女儿,刚说一句,便见小姑娘闭着眼睛,下巴搭在粥水里,睡的香甜。
后来询问才知道,她已经两天晚上没睡觉了,安杏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还有一次,那时候陈山刚教姐妹俩辨认人体各种脏器。陈家世代行医,自然什么东西都有,各种木头做的心脏脾胃肠等玩意,她胆子不小,竟然敢拿在手里把玩。
然后夜里安杏花去女儿房间里盖被子,就看见床边耷拉着一条鲜血淋漓的肠子,吓的尖叫一声。
其实是上了红漆的绳子,扭至肠子的模样,陈家人手艺好,做的惟妙惟肖,安素雪是想熟悉长度和不同部位,一时忘了,熟睡后蹬被子,将“肠子”蹬了出去。
想到这些,安杏花有点头疼,索性直白道:“安安,娘告诉你,要注意男女有别。”
接着安杏花说了不少,多是让安素雪多注意的话。
可安素雪完全没听进去。
医者父母心。
在她面前一视同仁都是病人,无关性别。
可惜直到安杏花离开女儿房间,都不知道她这一趟白来了,因为第二天,安素雪面前就躺了个裸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