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之间,浮浮沉沉,爱恨嗔痴,李元琛与沈灼华,早已不是寥寥几笔爱恨便能说得清。
可偏偏,数年的关照与情谊真真切切。
她想恨李元琛,却又不敢。
“人……我必须带走。”沈灼华轻轻开口。
她不查,就没有人会追究,她怎么对得起沈韶华。
“明霁,我不想与你兵戎相见。”
沈灼华看着他,一字一句,那双不起波澜的眸子里,隐隐约约是深深的悲哀。
明霁倏尔心软,语气也放缓。
“不要别的,我只要你留她一命。”
沈灼华一顿,她看向明霁。
“明霁,你明白这是何意吗?”
沉默良久,沈灼华道:“我若重查旧案,必要揪出当年所有推波助澜之人。”
“我明白。”明霁忽地打断沈灼华的话。
他明白,若是任由沈灼华去推翻旧案,必将牵连众多,树敌众多,更是对君主的挑衅。
这条路行之艰难,恐难善了。
明霁开口:“救命之恩早已还清,我不欠陛下什么。”
至于别人,他从不放在眼里。
他声音哑了许多:“保苏宁玉一命,是因着故人之托,所以,你只需做到这一点。”
“好。”沈灼华犹豫半晌,喃喃道:“多谢。”
底下的人办事很利落,马车载着沈灼华驶回锦华堂时,苏宁玉已经被下人带到前厅。
回来时,京都下起了雨。
下人撑着伞,可微凉雨雾依然染上脸颊,丝丝烟雨从青色空中飘摇而落,流苏挂檐。沈灼华抬眸望向牌匾上的“锦华堂”。
到前厅时,只有桃夭和几个武婢在。
一旁站着的少女一身玉白绢衣,发髻上只簪着几支白玉簪子,衣饰过于朴素,比府上的女使打扮还要简单。
苏宁玉一眼便望见眼前人。“沈灼华?”
从雨幕而来的女子笑了笑,“你认得我?”
苏宁玉在监察司时,只准许在别院走动,今日却被人蒙眼带到此处,她仔细打量过,府中装潢典雅,府中的主人定是身份贵重。
和沈韶华有几分肖像,这个年岁,只有沈三姑娘。
武婢们一刻不离,苏宁玉生出了冷厉之意,她盯着沈灼华,“沈姑娘要赶尽杀绝吗?”
“不是。”沈灼华回答道:“我有几句话想问你而已,不会杀人。”
“苏家已被定罪,我没什么好招供的。”苏宁玉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灼华无言摇摇头。
“你想问什么?”
沈灼华慢悠悠道:“当年纵火,是苏家所为吗?”
“我说不是,姑娘信吗?”
苏宁玉不明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姑娘若信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能完成此事,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纵火一事,当年的供词上写着是苏家指使人所为,人证却莫名自戕。
沈灼华自是不信那番说辞,只是苦于受控于人,又一直查不到苏氏遗孤,才按兵不动。
“你出逃时,带着苏氏传家的玉牌和几封文书?”沈灼华颔首问道。
这是吴凌暗中查来的消息,但无证据,是从当年查案的官吏嘴里露出来的,知情的人大多辞官还乡,查起来很麻烦,就那个官吏都是意外之遇。
苏宁玉埋深了头,稍有错愕地否认道:“没有。”
“你撒谎,”沈灼华看着她,“若非如此,那玉牌还能凭空不见?当年的证物,可没有玉牌。”
苏宁玉垂头不语,暗自沉思。
沈灼华淡笑:“这是你为苏家翻案的唯一机会,要或不要,全在于你。”
凭苏宁玉一个孤女,要想翻案,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灼华命人强行将少女的头抬起来。
“我凭什么信你?”苏宁玉质问。
沈灼华笑叹了声,道:“当真是涉世未深啊。”
外头的雨更急促了,淅沥沥的雨声渐繁渐密,雷声滚滚。
苏宁玉不敢应声,拼命想甩开捏住她下颚的手,但她越挣扎,那双手的力气就越大。
沈灼华慢步走向前,看着苏宁玉面色涨红,抬手示意武婢松手,轻声说:“你如今命都在我手上,难不成我会受你限制?”
“监察司想必没让你吃苦头,”沈灼华弯腰偏头对她耳语,“这里是我的私宅,你好生掂量掂量。”
沈灼华平静地起身,目光落在苏宁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