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中的“晚辈”指的是谁,明眼人一听就能听出来。
乌陌离是乌陌停的禁忌,平时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他手下施力,手中的茶杯四分五裂,碎片被他控制,朝洛宣飞去。
洛宣抬手打了个响指,那些碎片就应声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他挑了挑眉:“怎么,乌谷主想打架?”
乌陌停看着他:“你这恃武而骄的性格,倒是和柳时清一脉相承。”
洛宣舔了舔嘴唇:“总比有的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要好吧。”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好像都瞬间凝固了。
乌陌停语气好似在滴血:“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洛宣双指成诀,茶壶里的茶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空中绕了几个圈,落在了他的茶杯里。
“敢不敢从来不能决定一件事,决定一件事的是能不能。你杀不了我,这才是我坐在这的底气。”
“你不会以为,武力就是全部了吧?”
洛宣喝了口茶,吐了吐舌头,评价道:“是你不会泡,还是这百味楼的茶太差,怎么这个味?”
他放下茶杯,顶着乌陌停能杀人的目光,十分悠然:“当然不是。如果乌谷主能毒死我,我也心服口服。”
乌陌停眯着眼,“你以为我做不到?”
“不,不是以为。而是你就是做不到。”洛宣朝他伸出手,“请君一试。”
乌陌停不信邪地把上了他的脉,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
他甫一搭上洛宣的脉,洛宣就使了个巧劲反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洛宣垂下眼,长长的眼睫投射出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眼睛里的情绪。
“乌谷主,尊重是相互的,您有您不能提及的禁忌,我也有。”
乌陌停沉默了一会儿,说:“……他的伤,就算你放眼天下,也只有我能治。”
洛宣松开手,跳着站起来,半转过身:“乌谷主脉象紊乱,真气逆行,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您既然医术高明,还是先自救吧。长青山和百草谷相隔千里,您的手别伸得太长了。”
说完,也不管乌陌停的惊讶,拉着柳时清走了。
事情的进展比柳时清想得要好太多,洛宣的表现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产生过类似于“惊喜”的情感了。
他视若生命的傲骨,有人和他一样重视。
以至于他被洛宣从客栈里一路拉出来的时候,心里都被一种很温柔的情感包裹着,像是初春融化的河水一样舒缓地从心口流过。
他的心境难得的活跃,甚至有一瞬间想告诉洛宣他的身份,然后对他说一句“你做得很好”。
他找着话题来掩盖自己的这份冲动:“你还学过医吗?”
洛宣讪笑两声:“啊这个啊,我之前帮陶门主打过下手,我担心我师尊的伤,所以跟着他学医,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还请师弟替我保密。”
柳时清微微一愣。
他回忆往昔,发现这事早有蛛丝马迹,不过被自己忽略了。
洛宣常常会给他渡灵力,他的灵力并不比萧迟他们的强,对他伤势的缓和效果却要好得多。
他以前以为是因为洛宣由他教授,心法与他同源,现在想来,应当是他学医以后自己琢磨的。
平时他的药基本也是经由他手,他已很久没有亲自向陶碧溪取过药了。
陶碧溪曾经在和他聊天时感慨过洛宣的天赋异禀,那时他以为是指在剑道上,如今想来应该是指医术。
他们一起住在医庐时,洛宣和陶碧溪也是配合有加。
他这时才惊觉,如果问这世上谁杀他最容易。
恐怕就是洛宣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这是……为什么?
他第一次正式思考他和洛宣的关系,他对洛宣的看法,和洛宣这个人。
一时间思绪万千。
他发现,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完整地了解过他。
他还在出神,洛宣从路边的摊贩处买了一个花灯塞到了他怀里,对他笑着说:“在想乌谷主?别纠结了,没事的,看看我们到哪了。”
柳时清抬眼,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花灯会的长街上。
按照攸宁的习俗,群英宴前一晚会举办花灯会。
此时街上正人来人往,皆人手一盏花灯,不论是草棚还是高楼,门前也都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竟把这黑夜照得如白日一般。
柳时清接过花灯:“你要去放河灯吗?”
洛宣应他:“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