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远放弃挣扎,再也不躲,任凭宰割似的:“何处称真心?莫非要将我的肚肠剖开你才肯信我的真心?”
齐知远故作深情款款:“长懿,你知道的,我没你不行。”
他就像只初出茅庐的小狐狸,每句话,每个神情都能挠得心坎里,让他心痒,让黎奕恨不得将他现在就带回家好好的藏起来。
黎奕哈哈大笑,收回腿,撤身:“如果是旁人,我非要让他剖开来给我看看,可只有你,我舍不得。”
像是喝猛了一碗白酒,辣的呛鼻淹喉不说,连带烧的心肺也热。齐知远抿直唇角,声线绷紧:“那我真是感激涕零,承蒙小侯爷厚爱了。”
“这话是真的,如果不是我你早死了。”黎奕坐上了案桌,说,“你要是个知恩图报的,就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齐知远起身去拿外衣:“这辈子不行了,欠小侯爷的就先欠着,等下辈子再还。”
黎奕最见不得齐知远这副模样,同龄的旁人都是春风快意,只有他置身暗井,步履之下皆是泥泞。
他想救她,想庇护她,想将她圈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这份感情既迫切又热烈,冲动的让他无法自控。
只要她肯开口求他,哪怕流露出那么一丝的神情也可以。
黎奕不服气:“这辈子怎么就不行了?以身相许就行了,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一个不少你的,我定要你风风光光嫁入我黎府。”
齐知远穿衣之余忍不住用余光瞥了黎奕一眼,眼神极淡,意味却又格外深长。
黎奕看明白了,齐知远只当他在说混账话。
“我从未考虑过嫁人。”齐知远对着铜镜系好束带,“君向潇湘我向秦,此事一别,你我再无瓜葛。”
铜镜里人影清瘦,齐知远走神之际,黎奕已经站定到他的身后,替他束好垂在腰后的长发:“那就从今日起开始考虑,小侯爷有的是时间。”
齐知远垂眸。
黎奕摩挲他的发丝:“最起码,告诉我你的真名吧。”
山中旭日林中鸟,衔出相思二月天。
自打周府烧成灰烬后,她的名字仿佛都成了诅咒。
齐知远神情漠然:“贱名而已,不足挂齿。”
雨季一过,均州城就多了几分闷热,堂屋外蝉叫嘶竭,堂屋内静谧得落针。
好不容易等下人送来绿豆汤,宋山趁着干笑寒暄的时候才敢抬头打量对面的额日勒帮。
面色发赤,魁梧雄壮,短胡茬黑里带黄,加上麻布大褂,左配宝石镶刀,右挂弩箭包——说句是铜浇铁铸的武罗汉也不过分。
“解暑的,解暑的。”宋山指着汤碗,提高自己的语调,“我们的大人马上就到了,你们不要急,不要急。”
王惠文听罢扭头和身后的武罗汉们一通叽里咕噜。
听说额日勒帮的人也来了后,齐知远故意晾了一会儿才到堂屋,宋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了齐知远和见了救命的一样,迈着小脚扑了上来。
宋山热得满头大汗:“白家人也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宁夫人还没到岸白家人就到了渡口,人刚下船就被接走了,听说宁夫人这次受惊不轻,刚到了赛坎就染上了风寒,连下船都是被人抬下来的,我寻思着就不为难老人家,等过几天宁夫人安顿下来了,我再随大人去白家。”
齐知远道:“去白家作甚?宁氏受惊难道还要我去慰问一下不成?”
本以为宁夫人回来后齐知远会找宁夫人算私自募兵的账,没想到对方已然不追究的语气,宋山虽有些浑噩,但也顾不上了,只想着千穿万穿拍马屁不穿:“大人说的是,是下官顾虑不周……”
齐知远进堂屋后看都没看站成一排的额日勒帮勇士,径直坐到最堂屋的太师椅上。
如果说一开始时对魏申禄见自己这个无名小卒还有疑惑的话,那现在这点疑惑是彻底烟消云消了。
齐知远甚至敢笃定,在魏申禄一开始的计划里,他的职责就是找到白意藏起来的货,然后以一个正当的理由交送给这帮人。
可惜了,他怎么会如魏申禄的意,让刘党如愿。
王惠文见到了齐知远,忙站了起来,和身后的人用赛坎语介绍齐知远。
其中领头的男人站了出来,左手握拳放在胸前冲齐知远鞠了一躬,王惠文随之道:“我们已经信守承诺,将宁氏送了回来,你们也应该信守承诺,将白意的货物给我们。”
见齐知远没有回答,男人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们的交易!”
“我们的确有交易不假,可是你们并没有完成我们的约定。”齐知远撇开随身带的骨扇,“我并没有看到宁氏。”
男人听完王惠文的解释,神色变得焦躁,语气也高昂了起来:“宁氏已经被白家的人接走了!”
身后的额日勒帮纷纷附和,一时间七嘴八舌成了一片,王惠文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们说,马奴神作证,宁氏已经被她的家人带走了。”
“谁能证明接走宁氏的是白家人?”齐知远刀刃似的眼神一扫,“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派人接应,劫走了宁氏!”
王惠文咽了口口水,刚用赛坎语说完这句话,场面就混乱了起来,几个捺不住的赛坎人已然拔刀,齐刷刷的刀出鞘声像是催命的符咒,耳边飘荡着凶厉如恶鬼的“杀了他!杀了他”,王惠文胆战心惊地看向齐知远,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王惠文求救地开口:“大人……!”
齐知远垂眸,置身事外似地看着这场混乱。
“大人!”王惠文话音还未落,一个脖子上烫着咒文的额日勒帮就冲上前去,他的佩刀也与旁人的不同,不仅比旁人的略长,还状如战镰,眼见要破开齐知远的皮肉,只听一声刺耳的铁器撞击声,乌孟从暗处冲出,反握刀柄,以臂挡力一击打掉了对方手里的弯刀。
“是把好刀,只可惜用的人是个废物。”黎奕背手信步,用脚挑起地上怪模怪样的弯刀,细细端量。
“今天谁敢动他一根头发。”黎奕手里的弯刀闲适地划过对面一圈人,“我就拿谁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