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换作平时的城门史,看见了王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偏不巧这个城门史是个死脑筋,连锦衣卫都敢拦,这一拦还是一夜,贼没抓到不说,还扫了王大人的兴致。
赵佻打发走小厮,兴致勃勃道:“这比听曲有意思啊,知远,不如我们今天就下个注,赌这小城门史的生死,王林睚眦必报,我赌这小城门史必死无疑,知远,你赌什么?”
赵佻嗜赌成性,无论大小码都要上注。齐知远略一沉思,神情无奈:“王爷赌他死,那我只能要赌他活了。”
赵佻将手中的骨扇放在桌上:“好!那我就押手里这把骨扇!”
齐知远拿起赵佻的骨扇,碧玉的材质放在手里格外冰凉,他半遮住脸,鼻尖霎时一点阴凉。
是个好东西。
“知远,你还没说你赌什么呢!”赵佻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提醒齐知远,他对今天势在必得。
齐知远悠哉:“王爷想要什么?”
“舞剑如何?”赵佻来了兴趣,他老早就想过,齐知远的身形削薄,一身白衣在月下舞剑定是好看。
赵佻接着道:“寻个吉日,我专门去你府上,曲子你挑,我来替你伴奏。”
“那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齐知远笑了笑,捻起茶杯就往边上清倌人泼去。
说来也快,随着瓷杯当啷掉地的脆响,一只劈面手刀当下从齐知远的面上扫过,齐知远抬首低腰,发髻刚点地就弹了回来。
清倌人反应极敏,手臂反向一旋,眼见齐知远要作势拔刀,立马捡了桌上的茶壶扔过去,没想到对方不过虚晃一招,齐知远一脚踢上清倌人扔出来的茶壶,前一刻还和回旋镖似的茶壶下一刻就钻入窗口,不过须臾,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茶壶碎地的声响。
“住手!”赵佻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被对方识破,忍不住“啧”一声,冲那弹奏三味线的清倌人道:“长懿,这次你输了!”
被点到名的清倌人缓缓地站了起来,解开自己的腰带和面具,宽阔的罩袍一落地,男人的身形就迅速膨大了几圈,如蚕蛹换皮一样,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祥云纹的黑衣男人便大马金刀地站在两人的面前。
男人左右动了动脖颈,墨点似的眼珠子不善地盯着齐知远。
男人带着杀伐的锋芒,偏偏眉峰生得挑,一双倜目睨过来尽是玩世不恭的风流。
齐知远面上不变,私底却抓紧了衣摆。
“齐公子好毒的眼睛,连东洋的缩骨术都能看得出来,亏我还押了大筹码给王爷。”黎奕掀了外袍坐下,将刚刚弹奏的三味线扔给赵佻,“用东洋虎的皮做的,这世上仅此一柄。”
“哈哈!长懿痛快!”赵佻喜滋滋地接过,转而又担忧地看向齐知远,“知远,此次虽是我和长懿的赌局,你却成了筹码,你不会怪我吧?”
“怪?”黎奕“哈”了一声,睇了齐知远一眼,“这都要上心的话,那齐公子的气量也太小了点了吧。”
“当然不会,这次其实是知远冒犯了。”齐知远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从这个清倌刚进门时就察觉到不对,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安国武侯之子。
齐知远靠窗坐着,愈发显得少年人皮骨轻薄出尘,黎奕打量着对方,总觉得在哪见过这谪仙似的瓷人。
这场赌局本就是赵佻临时起意,就算赵佻不提,黎奕也打算将得的三味线借口送给赵佻,他不过是顺坡下驴,顺便借此来看看小王爷口中“举世无双”的齐公子是何许人也。
近年国学昌盛,诸子百家齐放,冒出了大把这个“公子”,那个“夫子”,这些人就像纸扎的稻草,一戳就破。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虚把势,目前看来,齐知远与那群人也差不多。
都不过尔尔。
可赵佻却啧啧称奇:“知远,你也太厉害了,今天我和长懿下注的时候还担心你能不能察觉,快说说,你怎么察觉的!”
齐知远颔首,骨扇指在刚刚的瓷杯上:“原因有二,此时正值春分,除习武之人,普通人的手不会在瓷杯上留下温度。另外王爷对这柄三味线如此爱不释手,如果换作普通人早就借题发挥了,可面前的这位清倌人却非同一般的冷静。”
赵佻心服口服:“知远果然细致入微!这骨扇我输的心甘情愿!”
“王爷抬举了,不过此时断我赢还太早了,楼下的城门史生死未定,我们的赌局还没结束。”齐知远心里掐了掐时间,算起来楼下也差不多有动静了。
包间的油纸门被人“唰”地一声拉开,齐知远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颇有些责备意味地看向黎奕,“小侯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拿一个茶壶出气呢?”
黎奕皱眉,还没反应过来,一把白的反光的半月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颈上。
王文今顶着一头未干的血迹,咬牙切齿:“黎长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