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稍岔开手指,从指缝看到他穿着已恢复整齐,才放下手重新老实坐下,双手绞到一起。
“你打算怎么办?”他再次重复。
“你……想要我怎么办?”她试探问:“要不我给你赔钱?”
“还没人摸过我,你昨天还摸得那么深——”
“好好好,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是我色迷心窍,对不起!”她连忙打断他的话头,实在不愿意再回忆昨天那一幕。
“你说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她垂头丧气,脸颊酡红,如遇到一场微醺,又如被酒浸泡充盈的杨梅,更像被霜打的茄子。
韩章压下微弯的嘴角,“不用赔钱,我不缺,你只需回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她撩起眼皮看他。
“现在回答,你到底欠我什么?”他几乎脱口而出,语气和眼神皆带着不容反抗的逼迫。
喉咙如被扼住,她怔然,比起震惊更多是害怕,微敛目光,“我……”
“宋浅浅,说真话。”似乎察觉她的退缩,他语气变得严厉。
她看他一眼,复又移开,“我不知道。”
气氛刹那间降至冰点。
他眼里,她畏畏缩缩,如同一只藏尽锋芒的刺猬。
她不勇敢,如果不逼一把,永远不会说真话。祁安说,对女孩子要尊重理解。
周至霆还不够尊重理解?对她,还不是半天打不出一个话。
“宋浅浅,自欺欺人,并不好玩。”他话音冷硬。
宋浅浅周身一颤,万千情绪涌入心头。他的话像一把尖刀,势必要撬动她心底那根刺。
她何尝想自欺欺人,可没有办法,如若能不受掣肘,谁又想做个没有任何尊严的缩头乌龟?
周至霆、妈妈、他之间,她从来没有主动选择权,甚至连外公外婆的去留,她也不能控制。
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遭受白眼、谩骂和逼迫后,还会有人觉得不够。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这样想着,眼里有了泪,抬头去看他,哽咽着,“韩章,我不知道。你明知道,这些不是我能做主的,我连家都没有。”
她双目泛红,眸光包含祈求、挣扎、悲伤与无奈,他见状心尖生出酸涩,眼神须臾缓和,“你先收拾行李,我们待会回家。昨天的事,以后再说,算你欠我又一个人情。”
他起身将抽纸递给她,慢慢走出房间,门未合拢,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那样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听到。
他攥紧双手,背靠墙壁,略显无力。
还是不能逼太紧。
回去时,方知灼送给他们每人一份新年贺礼。
下游艇时,韩章两手提满,她也抱一个超大的海鲜礼盒。
走到车旁,贺扬与她擦身而过,在她耳边来一句:“鞋带松了,小心摔个狗啃泥。”
后备箱没开,她刚想把礼盒放地上去系鞋带,下一秒被一只手制止。
她亲眼看见,那个高大俊挺的男人单膝蹲下,用纤长手指替她挽起松散的鞋带,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一刻,洁白的雪地里,他微微冻红的耳尖和鼻尖,乃至卷翘的睫毛,她从上至下,看得清清楚楚。
她也隐约瞥见,他的认真、真诚、妥协,私心杂念开始动摇。
如果可以,如果……
她很快摒弃不实际的想法,为他的名声,他们更不能在一起。
男人跪地系鞋带,竟从中凸显一丝虔诚,贺扬像见了鬼一样大骇,饶是再驽钝,也能窥见端倪。
他坐在车上,惊诧之余,想到自己的经历,启动车,自嘲一笑:“这群人,果然没一个正常。”
回程,宋浅浅坐在副驾驶座纠结许久,该说的话没说出口。
车辆开进庄园,韩章忽然问:“想说什么?”
“我和妈妈约好了,元宵节第二天就搬走。”说完,她偷瞄他。
他将车停好,侧身认真问:“一定要走?”
“嗯。”她点头。
他看她很久,像要将她整个人看明白。
少顷,他拿出一张黑卡塞给她,“好,外面不比家里,吃穿用度没这么方便。这卡,你拿着。”
她的泪意霎时迫近眼眶,伸手婉拒,将卡还给他,“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自己可以。”
他径直开门下车,“不想要,你扔了。”
外面小雪飘摇,他宽厚背影隐于风雪里,无论多严寒,始终走得很稳,给人想要依赖的感觉。
“韩章,你在生我的气么?”她开门下车,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