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宋浅浅怀疑,王妈毕竟是韩章家里的人,肯定率先为主顾家的和睦着想。
上次那姜汤,到底是韩章让王妈送的,还是王妈自己体贴送来的,谁说得准?
要她看,绝非韩章手笔。
她微笑点头表示理解,心想果然韩章狗得很,王妈一把年纪还要替他操心。
她内心问候他一会,想起另一个人,同为儿时邻居,怎么两个人相差这么远?
严格说来,韩章也没和她做多久邻居,一年半左右又搬走了。
陪伴她度过十几年岁月的,是周至霆。初一时周至霆举家迁往国外,他们再未联系过,也许一辈子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宋小姐,伤口不要碰水。饿不饿,要不要我做些东西吃?”王妈的话拉她回到现实。
她摇摇头,情绪有些低落,“谢谢王妈,我不饿。”
上楼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她仰躺到床上,给郭女士打了电话。
“妈,你过得好吗?”
对面传来一阵水声后停歇,郭女士调侃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问,你过得不好,我的小公主?”
她叹口气:“不和韩章住在一起会更好。妈,我和他实在不对付,相处不来,想搬出去住。”
“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宝贝?”
宋浅浅低头打量自己一身伤,“没有,没什么大事,就发发牢骚。”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声音变得正经,“浅浅,别说他和你不对付,他和我甚至他爸都不对付。你们都是年轻人,更好相处一些,你找找方法,毕竟现在一家人。”
她蹙眉,“妈,我找不到方法,他整个人阴晴不定,我现在岌岌可危,要不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浅浅,柏茗酒店生意不好,近来连连亏损,需要韩章的帮忙。偌大韩氏由韩章一手掌管,他对我们的看法若不能改观,浅浅,你想让柏茗酒店一夜倾覆吗?”郭女士无奈地问。
柏茗酒店是她已故父亲的资产,当年爸爸白手起家,闯过商界的腥风血雨终于创办这个酒店,后来业务扩展到首都云城,其中耗费的心血不言而喻。
她睫羽轻颤,“我明白。妈,你爱韩叔叔吗?”
郭女士声调放轻,“浅浅,这并不重要。等你长大就会明白,爱情不过是成年人世界里的一种调味剂。”
宋浅浅翻个身,脸颊埋进被子。
可对她很重要,如果郭女士和韩叔叔的结合基于爱情,她还能有理由反驳韩章之前说的话;如果反之,她没有任何理由指责韩章的不对。
毕竟,她才是唯利是图的那个人。
“浅浅,妈妈知道你脾气要强,可韩章现在是你哥哥,以后或许要相处一辈子。亲人之间,只能互相包容。”
“嗯。”她的心情沉到谷底。
“好啦,你老妈要睡美容觉了,之后再聊。”
“妈,晚安。”
“宝贝,晚安。”
她提起一口气,重重呼出,试图缓解心中郁结,怎么想也走不出这个困局。
她一宿未眠,韩章亦然。
回到三楼书房,他拿起桌上的灰色文件夹打开,里面记录宋浅浅这些年来的生活点滴。
宋浅浅六年级时,父亲遇车祸身亡,其母亲为维系柏茗酒店四处奔走,她被江县的外祖父母抚养,生活状况断崖式下跌。
他合上文件夹,闭目养神,脑海浮现那张单纯活泼的脸。
她总这样,以天真外表迷惑所有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忘得彻底。
他并非韩家长孙,十一岁,和母亲一起被韩家老爷子送到江县。十三岁,母亲一跃而下抛他离去,父亲不在身边,他只能孤身一人,精打细算过活。
有时实在饿到不行,只能买最便宜的面包和馒头就水吃,或者去餐馆吃别人剩下的食物。
他永远忘不掉那一天。那天阳光晴朗,他买完面包刚走进孩儿巷,突然被一个孩子绊倒。
一群孩子围上来,有人嬉笑,有人睬他的面包,有人嘘他、嘲讽他。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人潮呈现弧形舒展,空出中间一条路,走来一位头戴公主皇冠、身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五六岁,神情端庄高傲,高声指责那群孩子:“你们为什么欺负人,像他这样性格古怪、没有爸妈的人多可怜!有这些闲心,不如多去看看书!”
“拿着吧。”她掏出几张人民币,随手扔给他,大踏步走开,那群欺负他的孩子也一窝蜂跟过去。
他还记得当时天空蓝得出奇,巷子里不多时陷入沉寂,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钱哗啦啦从空中掉落砸到脸上。
“拿着吧”简简单单三个字,他品尝出一种对蝼蚁的蔑视与羞辱,那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无权无势。
自那时起,他努力学习、不择手段,暗下决心,势要扫荡全部障碍,坐稳韩氏一把手。
谁也不能瞧不起他,他的命运必须牢牢掌控于自己一人之手。
凡挡路者,一个不留。
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当初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沦为家破人亡的阶下囚,进入他的股掌之间。
若他永远困于黑暗的囹圄,她凭什么永远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