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傅瑜总算是接受他囚禁她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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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在山下灯火通明中到来,她缩在角落里,努力强忍不落泪,恐惧终于如数涌来。
她开始恐慌,眼泪没入地毯上。
呜咽声慢慢大了起来,在演变为哭声的时候,门开了,男人的身影缓缓压进,傅瑜的眼睫挂着水珠,鼻尖泛红,目光落到灰色的拖鞋,然后是黑裤,再往上他的身子弯下,在即将对上眼的那刻,傅瑜开始后退,可后背已经是厚重的隔音垫,嗓音哑掉。
陈怀瑾的火气早就没了,根本就没想过要关着她。
他从昨天开始就没闭过眼,坐在一楼的监控室,看着画面上的人,她的睡颜,她的无助,她的愣神,直到眼泪落下的那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吓着她了。
傅瑜看着他右手的手枪,黑漆漆的枪口倾斜靠近,抬起她的下巴。
她的牙齿轻咬下唇,眼泪掉落。
“阿瑜,只要你说你永远不起离开我的念头,我就把手机还给你,我们好好过日子。”
陈怀瑾垂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不受控制的轻颤,随后不慌不忙的出声。
傅瑜哭得喘息,泪眼模糊了她的视线,可耳边却响起上膛的响声,她下意识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掰过脸,掐住她的腰,“你不是想离开吗?我死在你面前,你就自由了。”
他的声音像鬼魅般刺激着傅瑜的神思。
“不!”她嘶吼道,这么久的委屈和被反复提醒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情绪一起迸发,在他毫不犹豫扣动扳机的同时,用手推了一下,射出的子弹擦过他的手臂,砸进后面的墙壁。
黑衣下的肩部被擦破,渗出血。
“你疯了!”傅瑜猛的扇了他一巴掌,眼泪滚落砸到他的手背,又用双手捶打他的胸口,不重但是控制不住,她一边哭一边打他,好似这样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怪他不沟通,却不怪他囚禁。
怪他想离开,却不怪他想死。
到最后,她最想怪的是自己,他偏执成这样了,她却才知道。
陈怀瑾悠悠的舔了下出血的口腔软肉,心情愉悦起来,看着她踩着板凳去拿医疗箱,然后给他消毒擦药的样子,彻底平静下来。
“是橡胶弹,枪也是香泽枪会那申请的,只有一颗子弹。”
“那要是我没推一下呢!”
“没事儿,最多就是骨裂,换你心疼我,值了。”
他看也没看肩上的伤口,从裤包拿出手机还给她,“除了一些琐事,没什么大事,我帮你盯着的。”
等伤口被包扎好,陈怀瑾又俯身把情绪不稳定的人抱上床,揽在臂弯,哄着睡觉。
至此,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期半日的“囚禁”结束。
“对不起...对不起,”他吻着她的眼角,唇瓣轻颤,却执意不肯和她对视,“我在不懂爱的年龄拥有了与生俱来爱你的本领,阿瑜,要是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不是想当飞行员吗?”她的双眼被他遮住,时隔十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拥抱,他的身子贴着后背,给人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傅瑜止住眼泪,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听漏他的回答。
悬挂在天空的明月和忽闪的星星,就连微风都停下,静静等待。
先回答她的是他的怀抱,陈怀瑾把她抱得很紧,大力得就像是要揉进骨子里。
然后是男人低醇的嗓音在极静的夜响起。
“阿瑜没有你,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那时候,明明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和以往的五百零七天一样,上一秒我看着你谈天说地,下一秒你就离开了,傅瑜,我知道,我永远的失去你了。”
“我用一年的时间告诉我自己,这个飞行员我不能当,梦想在你面前黯然失色,我得努力,得往高处走,得等你回来了,站在我的肩膀上看得更高更远。”
“想当飞行员是骗你的,早在你离开的前一秒,就那一秒,我就后悔了,我不该任由自己坠落,不该认为这是见义勇为的奖励,傅瑜在你面前,我看不到星星。”
他拂开那层遮盖了十年的迷雾,最终抓住了她。
傅瑜心一颤,眼泪从他的指缝滑落,沉入枕头里。
她想转头,被脑袋下的手臂扼制住,他的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身后的脑袋抵住她的后背,无声流泪。
“别看我,是不是就不会觉得我另有所图。”
他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委屈,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在她面前哭出声。
不是丢脸,是怕她觉得自己不能保护她。
大男人还哭哭啼啼的,索性解释了一句。
“我不喜欢哭的。”
因为对象是你,才有这么多情绪。
“陈怀瑾,我知道,我都知道。”
知道他一路走来受了多少的苦,
知道他为谁而战,还知道他不为人知的执念。
都是她。
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
年少时,他们纠缠了一年半,
分别十年。
再见面,他们结婚了。
等一切归于平静,陈怀瑾小心翼翼抽出手臂,给她盖好被子,起身。
嗓子有些痒,他拉开抽屉拿了一条口香糖,撕开丢进嘴里,做完这一切,陈怀瑾微靠玻璃门边,手臂的伤口被人细致包好,他抬手在留有余温的纱布上反复抚摸,有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今夜的微风从半开的玻璃门涌了进来,抚平他的残枝末节的突兀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