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陈风禾开口,傅瑜朝厨房说了一声,“外婆,陈风禾来帮我辅导英语了。”
滑拉门被拉开,外婆笑着回应,“我知道,就是你们老师说的薄弱点的学科,辛苦风禾了,快进来吧,晚上在这儿吃饭啊。”
陈风禾忙应了一句,外婆又继续洗手炒菜了。
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让傅瑜动手,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妇女主任,风风火火大半辈子,开小卖部时不时就救济一下生活拮据的同村人,也是这个季节,外公从村口渐了条濒死的小狗,两个人,一个烧柴弄个小焐子,把小狗放在上面,一个给小狗顺气,按摩,小狗后来醒了,成了家里的一份子,五岁的时候,外婆回来就发现被人毒死了。
那个时候,总是莫名其妙,邻村多的是偷狗贼,可能是没来得及偷走,药放得大了。
总归,往后这几十年,外婆没再养过动物。
外婆说动物是有灵性的,人也是,上头给你定了路,你就算再怎么改,都得回到原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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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当天,陈风禾站在板凳上,拿着外婆写的对联工整的贴在大门的两端。
对联背面糊着米糊,贴得很牢。
傅瑜穿了件大红的羽绒服,米白的围巾很长,围了好几圈,她将头靠在外婆的肩膀上,小卖部的四周响起礼花的升天声,左邻四舍的小朋友围在一块嬉闹,大街小巷都是火红的一片,彩灯绕着光秃秃的树枝,有些刚从外地赶回来,悄摸躲在门口非要打电话让老人出来拿东西,就为了给惊喜。
这还没到晚上,家里的老人已经领着后人开着穿街走巷拜年。
往往这个时候,是小朋友最喜欢的时候,因为红包里不论装了多少钱,往常不允许多喝的饮料,必须写完的作业,在春节面前都得让路。
年夜饭很丰盛,是陈风禾下厨做的,傅瑜打的下手,外婆笑得开怀,被傅瑜赶到客厅,亲手给她戴上老花镜,让她乖乖坐着看电视。
陈风禾拿着刀将鱼,片下,从碗里拿出葱姜蒜切,熟练的切好,启唇,“从那么久就开始为今天做打算了?”
知道她刻意控分让英语薄弱,知道她这么做就是不让其他人说闲话,知道她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让他仅存的自尊心能一并存在。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开始准备了,”傅瑜在一边备菜,毛衣挽起,露出皙白的手臂,“八个月。”
陈风禾切菜的手顿了几秒,转身,把她的手从水里拿出来擦干净,让她站着玩就好。
“那时候我在想,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得找机会拐回来,让他只对我哭,只让我欺负。”
“念头是真的,怜惜在助长,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我也说不清,唯一记得很清楚的,是你穿着黑衣黑裤,坐在院子里,脚边是卷好的毛线,你垂眼,认真的勾着有了雏形的米白围巾。”
晚八点,三个人围在桌前,举着饮料,听着春晚和礼花交杂的声音,碰杯。
“一人一个,平安顺遂。”外婆从包里拿了两个红包,分别交到两人的手里。
“谢谢外婆。”傅瑜杏眼染笑。
陈风禾下意识捏紧写着压岁包的红包,积攒的冷漠早早被融化殆尽,被短暂的烟火冲得白芒的天空,居然也不似往常那般黑得窒息。
傅瑜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抬眼,对上傅瑜的眼神,又看向和蔼的老人。
“谢谢..外婆。”
“哎,囡囡乖,风禾也乖,都乖。”
夜色渐浓,火光却一点没有退却。
群里从早上就开始互道新年快乐,在最后几分钟的时候,王瑶瑶又开始刷屏了。
外婆年纪大了,已经睡了一个小时了。
陈风禾盯着幼态的圣诞老人看,唇角藏不住笑。
傅瑜不问他,只是盯着手机看消息,电视里还放着春晚的小品。
过了半晌,他突然道,“新年快乐,傅瑜。”
话落,零点的钟声敲响,整个川江前所未有的从四面八方响起新年快乐的祝福声。
“陈风禾,新年快乐,还有情人节快乐,男朋友。”
“雪停了,天黑了,我对你,永远真诚。”
少女柔了声,凑在他耳边认真的祝福他。
他猝然红了眼,眼泪顺着捂紧的指缝掉落,伴随心底的酥麻,哽咽,“我应该笑的。”
“我知道。”她偏头,贴上少年的下颚,轻轻而细致的含吻。
“他们回老家了,但是我永远都在这里。”
“一回生二回熟?”少年暗哑的嗓音在混杂的吵闹声中响起。
“嗯?”傅瑜也哑了。
“到底谁在说你很乖?”他的手扶着她的腰,垂下的手抬起,掐着她的脖子,把人拉近,往怀里压着亲了一下,继续,“明明就很野。”
傅瑜的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一字一顿,“那,谢谢?”
“不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张了张嘴,梨涡显现,呼吸刻意放慢,松开手,“去睡吧,我回去了。”
“叫声好听的,今晚姐姐收留你。”傅瑜微仰,天鹅般的细颈在升腾的烟火照射下,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陈风禾的眼睛被时不时垂落的灯光照得深沉,他摇头,“要是害怕,我就在门口,”顿了一下,气息均匀,眸底柔和,“姐姐。”
对视片刻。
傅瑜腾的一下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着朝房间的方向走。
陈风禾愣住,停下,也带着傅瑜强制停留。
他的声音放轻,固执又认真,“我就在门口。”
“外婆在你做饭的时候,就给你收拾了房间,在我隔壁,虽然有点小,明早吃了汤圆再回去吧?”落在手腕的手滑落,她握紧他的手,懒散的靠在过道的墙壁上,看着他。
“好。”他提眸,和她对视。
后来他回望十七年的春节,也只有这一年是完整的。
她向他分享她的亲情,而他汲取她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