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新婚夜，裴怜尘坐在房里七上八下的，越急越想不出，这迷障的弱点到底在哪里，等会外面宾客走了，赵承可就要进来掀盖头了！掀完盖头可就——要洞房花烛夜了！裴怜尘晃了晃脑袋，这事不能细想！跑吧！

于是裴怜尘跑了，刚从窗户跳出去，转眼又回到了那天，十九岁的赵承站在他面前：“阿乾，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想求父皇赐婚。”

裴怜尘真的快没脾气了，好像只要他有一点想要打破现状的动作，就会被打回这个节点，无可解。于是他只好又重新走了一遍成婚的路，坐在了婚房里。

“哪有这么逼人成婚的幻境。”裴怜尘怨气颇大地自言自语。

“阿乾觉得是被逼的？”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好嘛，赵承来了。裴怜尘心里一凉，莫不是又要被打回起点了？于是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他还在这里！

“不是······”裴怜尘心思转得飞快，想要说些什么找补。

赵承关上了门，一步步走近来。

裴怜尘往后缩了缩，说：“阿承，我要同你说一件事，你一定要信我。”

“你说。”赵承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我们所在的地方，也不是真的。”裴怜尘飞快地说，“你会喜欢我，是因为我想要你喜欢我，不是因为你真的喜欢。”

“因为你想？”赵承似乎有些茫然。

“对，你在真正的人间里，喜欢一个叫做李青禾的姑娘，她与大多数姑娘不一样，既能勒马弯弓，也会行文作诗，你与她相识后，往来书信、引为知己，互生爱慕。”裴怜尘说着说着，觉得有些淡淡的难过，却依然说了下去，“你求陛下赐婚，与她伉俪情深，甚至为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后来······你死于兵祸，她随你而去，她才是你真正所爱之人，生死如一。”

话已至此，若是仍旧不能破障，裴怜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然而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赵承走过来，停在裴怜尘面前，好一会儿，才说：“听起来有些荒唐，可我想······你不会骗我。”

“是，我不会骗你。”裴怜尘艰难地说。

“可如今我并不认识李青禾。”赵承皱眉，似乎很苦恼地摁住自己心口：“我只知道，这里装着的人，是你。”

“阿承！”裴怜尘忽然一把抓住了对方腰带上的玉佩，明知道此人只是存在于自己心中的幻影，依然将他拉近了自己，问：“那你要我吗？纵然是假的，纵然你于人间另有所爱？”

“我······”

裴怜尘盯着对方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自己少年时无法宣之于口的欲望，在此时清清楚楚地映照了出来，他有些艰难地说道：“你若要我，就共我于梦里沉沦一回，是我强迫于你；若你不要我，我就离开这里，去闭关，从此两不相干。”

“两不相干？”赵承重复了一遍。

“或许这样，可以打破这个幻境。”裴怜尘又说。

“给我点时间。”赵承叹了口气，“我要仔细想一想。”

赵承想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他敲响了裴怜尘的房门，告诉他：“去闭关吧，阿乾，若这里是幻境，就去打破它，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好。”裴怜尘点点头，对赵承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闭关，几十年弹指而过，赵承继位登基直到故去，与他两不相关。而后的某一天，一切都坍塌了，裴怜尘再次回到了原点。

十九岁的赵承依旧站在他面前，说：“阿乾，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裴怜尘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明白过来，是这几十年中有某一个时刻，他必须去找到，可能和自己根本就无关、和赵承也无关，自己的人生已经全部走过了，自认没有半点沉沦，一定是自己闭关时遗漏了什么事情，或许是和易迩雅本身相关之事！难怪所有人都困在迷障中直至疯癫！这样无休无止的轮回，本身就能把人逼疯！

重来一次，裴怜尘没有闭关，同赵承说明之后，便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对方身边，看着人间的至亲至爱走向了各自的归途，而清都宫中，师父突破化神云游四方，师弟师妹亦成长为修真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所有人走向了各自的出路；有一天，他终于打听到了易迩雅的消息，是玉京学宫里一个小小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