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健康康出院,平平安安回家……听医生的话,做个好病人,健健康康出院,平平安安回家……”
“健健康康出院……”
一声又一声近乎于呢喃平直的声调在空荡的病房中响起,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发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病床上的人眼睫时而轻颤,如同陷入梦魇般眉心紧蹙面色苍白似纸,他仿佛一具易碎漂亮的瓷器,连唇瓣都带着浅淡的色泽,生息微弱。
他不能沉睡过去,一定要醒来,否则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过分诡异的声音以及隐约抓住的一丝清醒令林屿文唰地睁开眼,尚未平复砰砰乱跳的心脏便被眼前的男子吓得将近停滞。
霎时脸上血色全无,琥珀色瞳孔放大,嘴角抿直,他显然是害怕极了,这属于他下意识的反应。
但因为过于害怕,林屿文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看着眼前的人逼近,听着他嘴里诡异的呢喃。
那双泛满红血丝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盯他,里面满是癫狂与浑噩,不见一丝光亮。
“漂亮的……小猫?小猫要健健康康出院,要平平安安回家呀……”他痴痴笑着。
男人伸出手去碰眼前的小猫,伸至一半却又停住,自言自语:“脏,不能碰,会弄脏的……要听医生的话,做个好病人,健健康康出院……平平安安回家……”
男人收回了手,在林屿文松了口气时男人却忽然弯下身体靠近,越来越近,炙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忽然响起。
男人一改之前癫狂模样,转眼便冷静下来,但细看会发现他突然间整个人变得冷漠麻木至极,目光空洞得令人心慌。
他转身离开了,林屿文靠在墙壁上注视着男人拖着脚步走向另一张床躺下。
危机似乎暂时消失,急促的心跳得以渐渐平复下来,林屿文眨了眨眼,慢慢松开攥紧的手,双眸拂过茫然。
他失忆了。
准确来说是林屿文丢失了部分记忆,他记得自己生于万年历2130年,从未离开过地下城D区。
十八年的生活一直在按部就班参加培训努力通过考核中渡过,他算不上聪明,尽管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也只能取得勉强通过考核的考核。
昨天他们在一家酒馆庆祝考核通过大家都获得去C区的通行证,吵闹间林屿文喝了一杯别人递过来的酒,然后就……
他抿了抿嘴唇,眼尾低垂,白净无瑕的脸上情绪不是很明显。
粗粝刺耳的铃声还在持续,林屿文静静数着,持续了十秒。
他见隔壁床上的男人依旧保持躺卧的姿势后才移开视线观察起这间屋子。
这似乎是一间病房。
墙壁呈现灰暗破旧的白色,上面有着乱七八糟不成规律的划痕,往右边看,单扇木门半掩着,男人睡在进门边上的床上,蓝色格子条纹床单以及被子杂乱堆叠,林屿文的视线很快略过男人。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两张不大的单人床中间隔着张小木桌子,床头各有一个不锈钢输液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林屿文低头,他身上穿着与男人如出一辙的病服,这身病服过于宽大,以至于他一抬手袖口便滑落至手肘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身上这身病服还算干净。
咚——咚——咚——
走廊上有紧促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林屿文的目光转向那扇半掩的木门,可以看出门外是条过道,只是光线不甚明亮。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隐约有东西飞快落下,接着那道身影一闪而过,似乎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追赶着他。
四下安静的角落里连呼吸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数百倍。
男人蜷曲着身体试图完全缩进柜子中,可这个用来存放杂物的柜子根本就不大,男人喘着粗气,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他看向流血的右腿,那里仅剩皮肉连接,他忽地发狠用力将其折断,小腿与大腿诡异歪折,男人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
这下子柜门可以关上了,男人屏住气,死死盯着柜门间的缝隙。
一切声音都似乎消失了,只余他心脏扑通扑通泵动的声音。
狭小逼仄的空间里,随着时间的流逝男人的脸色逐渐变得涨红,眼睛死死瞪大,血腥味充满他的鼻腔,将近濒死之时他忽地喘了口气接着他猛地伸手捂住口鼻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浑身无法控制细微颤抖着。
嘀嗒嘀嗒——
等男人意识到什么时一切都晚了。
血液从苍白指尖持续滴落,守在柜门外一动不动的人影露出癫狂笑容,她弯腰凑近颇有节奏地敲响柜门,声音温柔而有礼貌:“这位病人,请问你需要包扎吗?”